2013年2月24日

雲門舞集與喬治亞魯斯塔維合唱團:流浪者之歌

時間:2013.02.23  7:45PM
地點:國家戲劇院
名稱:雲門舞集與喬治亞魯斯塔維合唱團  流浪者之歌

幕開,一束從天而降的金黃細流,以規律的速度緩緩而下。一名閉眼立定的僧者,穩穩地承接著這來自遙遠天際來的聲音與重量,腳邊已滿是金黃稻米堆起的小丘。現場很靜,具穿透力的男聲吟唱,搭載稻米流動不息的聲響,仿如天上使者捎來消息:那無可抗拒的天命。 

一條蜿蜒於舞台上的修行之路,是萬物生與之地,也是磨練眾生的修羅場。拄著杖的人們啊,身體彎曲的前進著,迎向崎嶇旅程中的無數苦難。這金黃色的米,不只是恩賜的蜜果,更是乾渴大地的象徵。在燥熱枯死的環境下,人們持續的前進,帶著敬畏的心跋涉,更為碰到的慾望掙扎痛苦。

舞者們的動作非常緩慢,並經常出現不自然的肢體扭曲:時而蜷臥在地,時又將手高舉向天,像是祈求能上達天聽,解除這副皮囊所帶來的苦痛;更有著自我鞭笞的激烈祭祀,表達吾已悔悟的決心。樹枝上掛著清脆的鈴鐺,彷彿招魂的儀式,一聲聲地引導著獻祭中的舞者,不自覺的舞出自己最謙卑、最純淨的靈魂。

人在絕望之際,就連細碎的沙子,也會被當成是救命的繩索。「神啊,為什麼如此狠心地棄我而去?」獨舞的男舞者既向下挖掘些什麼微弱的希望,也耗盡最後一絲氣力,將再也承受不住的痛苦,奮力地向上丟擲!在這世間擺渡,無法僅憑一己之力,唯有他人的扶持與協助,才能有勇氣繼續朝光明邁進。因此,舞者們不再是孤獨一人的行走,而是兩兩一組,由男舞者半背著女舞者移動。負擔雖然重了些,卻能讓目光看得更遠更透徹。

火祭,我將其解讀成到達天堂前的最後考驗,就像是肉身必先焚燒,靈才能完全無罣礙的放棄塵世的一切。過程中有著極大的痛苦,只能想辦法專心致志,乞求超脫的那一刻降臨。

渾沌旋轉的陀螺,終在頓時傾洩而下的稻穗中,獲得釋放!舞者隨意抓起身旁的稻米,在空中畫出漂亮的弧線,狂喜的轉圈、跳躍,將這無法靜止、快要衝破心臟的感動歸給上天。原來,這火不是來自地獄的惡火,而是迎接衝破考驗的人們的火焰之門!

一直在旁的僧侶,究竟是度著世間苦難的人們,還是回憶起過往為凡人的貪嗔癡戀呢?這一切的一切,就如同一圈圈不停向外擴張的同心圓,終將完滿,進入下一個輪迴,重新開始。舞評寫道「觀眾的心充實得幾乎迸裂」,真是所言不假。金黃瀑布落下的那刻,所有壓抑的情感,瞬時間爆炸開來,眼淚也就不自禁的奪眶而出呀!

《流浪者之歌》是一場禮讚生命的舞作,若沒之前的沉潛與掏心刺肺的苦,怎能獲得最後那非俗世該有的美!生命啊,且讓我顫抖的張開雙手,為你的不可思議,獻上我全身全意的崇敬!

這晚的演後座談非常有趣,林懷民老師說,當他編好這支舞後,偶然聽到喬治亞魯斯塔維合唱團的民歌,驚為天人!而開始將民歌與舞做結合,發現音樂與舞蹈竟然搭配得剛剛好,不管是樂曲的斷句、舞蹈的休息點等,只能說《流浪者之歌》是老天爺的禮物呀!

另外,常有人問:為何雲門常常演舊作?老師回答,因為有人沒看過,有人想回味。表演藝術不像書,出版之後就可以在人群中流傳。幕一旦落下,觀賞經驗就只留存在觀眾心理。唯有不停地一再演出,讓越來越多人有共同的記憶與經驗,這樣才可成為一個可以被傳承的美學!

真的很佩服二哥 (王榮裕),如作品中堅定的僧者,一站就站了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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