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28日

【預報】黑眼睛跨劇團:換屋計畫

時間:2013.11.19 ; 2013.11.21  7:00PM
名稱:黑眼睛跨劇團  換屋計畫 (整排)
地點:社教館文山分館8F排練室

黑眼睛跨劇團這次的《換屋計畫》實是一台兩戲,也就是使用同一個舞台、同一批演員,演出兩個劇本:一個是鴻鴻於第十五屆台北文學獎得獎的《自由的幻影》(原劇本名為《文學之家》);另一個是法國編劇 Jean-Claude Carriere 的《白馬要來的那天》。

提及故事內容之前,應該先來想想,這幹啥要在同一個時間排兩檔戲,分明就是要累死劇組咩!看戲前,我會像劉姥姥一樣,對舞台東看看西瞄瞄的,觀察有哪些道具,場邊又多設了哪些燈;想著這些東西等會兒可能怎麼用,演員會從哪兒進來,故事又是如何在這場景發生的。這次的《換屋計畫》直接幫觀眾生了兩套想像,讓兩部截然不同的作品,共用同一個空間:一個魔幻、一個寫實;一個在台灣、一個在法國;一個憤世嫉俗地諷刺時事/時勢、一個用荒謬嘻笑來悲喜人生。

《自由的幻影》發生在作家們駐村的文學之家,前一秒作家郭老 (朱宏章飾) 還在批判已經臭酸的俗濫文學,下一秒卻將上個段落的種種,重新套上新的時空架構,讓郭老成了受政治迫害影響甚深的精神病患。然後,過了一段咖啡時間,時空仿若是顆多面體,無形中又跟著翻了一面。所以,我還看到了小資女的有限生活、鋪天蓋地的商業廣告、現代人最愛的小確幸,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侷限住自己的小框框。思考狹窄、財富狹窄、願望與夢想一起狹窄,原本該大鳴大放的自由像是幻影般的不存在。劇裡跳躍性的情節呈現,錯接卻自然的邏輯理向,一波波矛盾地朝觀眾侵襲而來。而試圖釐清「現在究竟是在哪個位置」的想望,讓作品在趣味中透出了濃濃的浮動感!

相較於《自由的幻影》裡所描述的充滿壓迫感的空間,《白馬要來的那天》則讓空間不停地被干擾與進出,終至崩壞。一個再平常不過、有著咖啡報紙的早上,先生 (吳昆達飾) 發現妻子 (陳雪甄飾) 打包好行李箱要跟別人走了。試圖了解出走原因的過程裡,卻不斷的被前來看房子的外人打擾:認真工作的房仲小姐、工作好像有危機的獨身男子、對妻子一見鍾情的任性男、還有對相處模式似乎有點詭異的退休將軍與夫人。這裡的每個人都暗藏鬼胎,自顧自地在房裡來來去去,卻在不經意中,不相識的他與她給串起了線。交錯複雜的人際關係,慢慢構築成引爆炸藥的電路裝置,於是,一個接一個地「他們在那天下午爆炸 (故事僅發生在一個下午)」。

表面上來看,這是獨立分開的兩個故事,但實際上卻共通著空間裡那股不安於室的躁動。把想像再拉高一點點,位處島嶼之地的我們,現在、這個當下,不也是在空間裡風雨飄搖嗎?

若想強烈感受一台雙戲的魅力與差異,不妨選個一天,下午晚上一次滿足你的蠢蠢欲動。

演出資訊:
◎ 演出時間:2013/12/13~2013/12/29
◎ 演出地點:水源劇場

◎ 官方臉書:https://www.facebook.com/DarkEyesLabFans?fref=ts
◎ 購票頁面:
自由的幻影》《白馬要來的那天》
◎ 導演:鴻鴻 
◎ 編劇:《自由的幻影》鴻鴻、《白馬要來的那天》Jean-Claude Carrière (翻譯:劉俐)  
◎ 製作人:陳雅柔 
 舞台設計:李柏霖 
 舞台美術:何采柔 
 燈光設計:李建常 
 服裝設計:橘子淇淇 
 音樂設計:柯智豪 
 影像設計:林政億 
 舞台監督:鄧湘庭 
 執行製作:李孟寰 
 導演助理:方姿懿 
 行銷統籌:胡亭羽 
 行銷宣傳:郝妮爾 
 行政經理:陳煢珊 
 平面設計:李銘宸 
 演員:朱宏章、徐華謙、安原良、吳昆達、陳雪甄、朱倩儀、廖圓融


2013年11月26日

再拒劇團:我在這 I'm here...

時間:2013.11.22  7:30PM
名稱:再拒劇團  我在這 I'm here...
地點:mad L2 文化空間

隱身在迪化街巷弄的 mad L2 文化空間,非常適合再拒這次的演出 (就是個囚禁現場咩 XD)。老舊的房子一樓,天花板盡是露出的一根根木頭樑柱;左舞台有個分不清楚是場地原有的、還是演出道具的老舊木櫃;右舞台則有一桌一椅,還有可攀爬向上的工作梯。四周的牆面偶有斑駁裸露的磚頭,舞台深處是一條走廊延伸,底部是一扇門。所以,觀眾所在的這個空間是「房間裡面」,開了門就是「房間外面」。

《我在這 I'm here...》以綁架案為發想,試圖探索被害者的生活影響。有趣的是,作品雖以綁架破題,也真有兩個演員分別飾演綁匪男人 (杜逸帆飾) 與肉票男孩 (李澤飾),但事實卻像洋蔥一般被層層包裹,直到最後觀眾才恍然大悟,知道誰是當年被囚禁的小男孩。就像是掉進一個永遠停不下來的記憶迴圈,持續的辯證與轉換,本以為是單純「男人-男孩」的犯罪關係,中間則成了男孩是溫暖的、給予男人安全感的貓的象徵,到最後男人就是男孩,回想與記得那些被強迫烙印在腦海裡的經歷。

或許是為了模擬被囚的黑暗,也可能代表嚴重受創的精神狀態,這齣戲的燈光非常昏暗,改用大量聲音來製造空間與事件。一進到mad L2 文化空間,耳邊傳來的是工地壓重物的聲音,還有冰冷的金屬敲擊與拖/拉/刮地板的聲響。幾個劇情的前進也由聲音做串接:性侵的喘息聲、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不知道跑去哪的貓叫聲等。無助的弱小心靈,在似是而非的理論洗腦下 (你留在這兒是偉大的,因為這樣我就不會去找另一個人了),出現了錯認的信任與被需要感;原本剛硬禁錮的鎖鍊,竟意外成為跳格子使用的道具。這裡的馴服是威權下的恐懼,盲從成了唯一信仰的真理。

由於故事背景是犯罪事件,少不了有暴力壓制、強制情慾等令人不舒服的情節與畫面,但這種種的不適,都隨著真相逐漸清明,反而讓人充滿了不捨與同情。重新理了一次頭緒發現,一直沒出現的貓咪,也許可以解釋成男人不斷回想的一個關鍵。在不知道何時醒來的噩夢裡,貓咪是當初唯一能帶來幸福與溫暖的朋友。僅能靠著一次次的案件重演,用力地再去記得某些不想記得的場景,才能真正找著讓自己安心的方法吧!

我很喜歡《我在這 I'm here...》,他用殘酷的手段,包含直接的視覺衝擊與心理層面的掙扎痛苦,包裝了一個脆弱至極、讓人不忍卒睹的故事。看戲過程中最令我享受的,莫過於跟著情節的發展,不停地在腦袋裡重新拆解又建構已看到的事實。

這個作品於11/28到12/1都還有演出,有興趣的朋友不妨去看看!購票方式請參考此連結,或直接與再拒聯絡!(演出約60分鐘,無中場休息。)


2013年11月23日

Be劇團:逆愛

時間:2013.11.16  7:30PM
名稱:Be劇團  逆愛
地點:小路上藝文空間

距離上次看Be劇團的演出已經是兩年前的《365封遺書》。一直以來對Be劇團的印象就是個小的很可愛的團,作品選擇演出的場地大多走親密路線,演出長度也不長,但都可以感覺到製作的用心。《逆愛》以亨丁頓舞蹈症為背景,藉由不可避免的病痛折磨,慢慢地將一對個性開朗且感情深厚的母子逼向絕境。這是一個一旦發病便沒有痊癒機會的可怕病症,僅能靠藥物與復健治療減緩嚴重性;再加上隱藏在家族中高達50%的發病率,讓此一病症猶如揮散不去的死亡毒氣,蠶食著病人,也拖垮了照顧者。

小路上藝文空間不大,約可容納30名觀眾。在幾乎擺不了太多佈景道具的情況下,劇團直接利用原有的建築格局:兩間有門的並排房間成了廚房與臥室,地點卻從基隆老家的美容院到成大宿舍,最後再到外頭租屋處;往下走到2F門口與向上前往4F房間的樓梯,雖然觀眾看不到,但耳朵卻聽到了延伸空間的呼喊 (Ex. 孩子放學回來、母親上樓搬儲物箱等)。此外,數個小道具的出現,說明了故事發生在十多年前的台灣:老式電視機與收音機,甚至還有張六格蓋章用的健保卡。

《逆愛》裡的兩名演員,由於年紀相當、外表年輕,再加上與觀眾幾乎沒有距離,「母子」的設定在一開始有說服力不足的問題,幾個裝老與裝年輕的動作與說話的方式,多少有點奇怪的疙瘩。但若跳脫外在限制,親子間的互動、母親邊擔心邊嘮叨又害怕自己俗氣的樣貌、以及後來發病後無法克制的肢體抽搐,其實是表現得恰如其分的。由於戲的氣氛逐漸從開心熱鬧轉向頹敗低迷,幾近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描述發病後所碰到的生活改變,對於演員來說 (特別是女演員蘇育玄) 是體力與耐力的極大考驗,特別是要詮釋這樣一個病徵明顯的疾病。這讓我想起金寶 (金士傑) 曾在《最後十四堂星期二的課》飾演漸凍人,因為身體會隨著時間慢慢遲緩,所以走的調性是舒緩內斂的。相較起來,舞蹈症無法控制的手舞足蹈是外放且張狂的,以至於最後逆倫的弒親有戛然而止的寂寞與不足為外人道的複雜傷痛。

劇名在「愛」之前放上了帶有負面與反向意義的「逆」字,已然點明這劇中的行為雖是背德違法,卻終究是體諒與不捨的愛的表現。道德與法律雖有著基本的底線,但愛的形式或許在某種層面上,是無法用任何一種框架去規範的。《逆愛》說了一個讓人心疼不已的故事,並用一連串生活的進程反轉了「殺」的不可饒恕。人的感情意外複雜,若非到不得已,我想沒有人願意去傷害另一個人。這標準在身體上是,心理上的也是。

【註】網路上找到了這集做亨丁頓舞蹈症專題的《點燈》節目,可以實際了解到舞蹈症病患的生活情況:




2013年11月17日

世界之窗比利時系列:楊法布爾─死亡練習曲

時間:2013.11.17  2:30PM
名稱:世界之窗比利時系列  楊法布爾─死亡練習曲 (Jan Fabre/Troubleyn─Preparatio Mortis)
地點:國家劇院實驗劇場

楊‧法布爾 (Jan Fabre) 一開始從事的創作領域是視覺藝術,在發表20多個作品後,才開始將觸角伸進劇場。這支長約60分鐘的獨舞,沒有任何對白,全程以管風琴音樂襯底,由女舞者安娜貝兒‧尚邦 (Annabelle Chambon) 一人演出。

演出最前面的五分鐘是沒有畫面的,觀眾困坐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坐位上,傳入耳朵的是非常巨大的管風琴聲響,還有些不和諧又尖銳的旋律。在完全黑暗的五分鐘裡,我逐漸失去了對「距離」的判斷能力,甚至不知道我現在究竟是睜著眼還閉著眼,也不清楚眼前那一點點微弱到幾近看不見的光點是真實還錯覺。接著,遠方出現了一塊美麗的、紅的白的層層排列整齊的懸空物品。禁錮了許久的雙眼,終是有光線射入,即使視線模糊不對焦,但這是當下唯一可以抓住的物品 (或是說,光線)。除了緊緊盯著外,別無他法。慢慢地、不太明顯地,這規則的疊狀物開始蠕動,波浪般的從左到右,又從右到左。

光線繼續往下走,原來這物品不是懸空的,而是躺在一座四周用美麗植物佈置的高台上。那疊狀物其實是顏色各異的花朵,地板上則是一片色彩斑斕的花海。然後,一隻手緩慢的長出花叢,臂膀、頭顱與光裸的雙腳也隨時間從花叢裡冒出。猶如墓地上總是會長滿各色奇花異草,這樣的養分也滋長了從花叢生出的女子。從死亡而生的女子,肢體怪異的不像話,抽搐、站不穩、抖動不已,讓人不禁懷疑她身上的肌肉與骨骼是否尚未齊全?餓了,就抓起天空的星星,貪婪地吃下肚;愛了,卻也傻呆的利用花朵猜測對方心意。胡亂抓了地板的花草,立起、跳越,破壞四周一切可能,組成不同的人間物件:圓滾滾的肚子、枝葉交雜的帽子、往身上覆蓋的衣服,以及具侵略性的陽具。

生命從空間狹小的子宮孕育,闔上眼時又回到另一個狹小的棺木裡。不管外頭花花綠綠的世界經歷多少次更迭、又是如何被毀壞,一切的源起仍是不變:舞者在透明的棺木裡畫上了風、花草、水牛、女人、打獵用的弓箭,寫上了代表古老的龍字。歷史是會被記錄下的,我們從刻痕裡了解前人所活著的、想念的世界,也了解生而為人需要進行的各式活動。呼吸,請用力呼吸,呼吸到你的身體充滿痙攣與顫抖,呼吸到你死去的那一刻。

有沒有完結終曲的可能?這個場域裡沒有時間的流動,也沒有空間的限制,死亡與新生共存,破壞與重建並進,善惡好壞的兩極互相拉扯戰鬥,分不出誰是最後的贏家,僅有生命在束縛中還不忘的 I Love You 是真實的!

這場演出非常好看,女舞者對於身體的控制很強大,看著她探索周圍的一切,實在是件很享受的事情。底下記錄一下今日演後座談的內容,與會者有助理導演、舞者Annabelle與翻譯:

1. 導演認為演出就是會動的裝置藝術。
2. 棺木上的17.01.1975是舞者的生日。
3. 在棺木裡作畫的想法來自於比利時某個地方所發現的古老洞穴壁畫,畫的內容都是人類原始的東西。「龍」字的確是在台北的演出才寫上的,因為舞者跟工作人員問了,有什麼東西可以代表這裡的古早文化,她得到的回答是「龍」,而她也覺得這個字很漂亮,之後演出也想繼續寫。(有觀眾說,其實舞者可以寫「兔」,因為1975年生的屬兔 XD)
4. 舞者抓空氣吃的東西是星星,所以那個動作其實是「摘星星」。導演認為,在這樣一個奇特瑰麗的場景裡,應該要有一片燦爛的星空。助理導演說,其實也可以想成是吞下宇宙。
5. 透明棺木有回到最初、回到子宮的意涵。


2013年11月16日

大開劇團:金花囍事

時間:2013.11.9  7:30PM
名稱:大開劇團  金花囍事
地點:新舞台

繼2009年的《陪你唱首歌》,很開心導演 (朱宏章) 與這群演員能再度合作。《金花囍事》描繪一家五口:金花媽媽 (張丹瑋飾) 與四個女兒的家庭事。大夥兒相依為命,卻也在無形中給了每個成員壓力。小女兒春美 (莊惠婷飾) 最先發難,高中生年紀就未婚懷孕,搞了場家庭革命;最會念書的夏美 (林鈺玲飾) ,沒和家人事先商量便決定要遠嫁德國;本是秋美 (謝瓊煖飾) 喜歡的王課長 (郭陽山飾),卻意外看上了家事一把罩的冬美 (水毓棠飾) 等。

這些情節看似荒唐,但仔細想想,卻又好像不是不可能發生。《金花囍事》沒有將這些瑣事放大處理,而是穩健地、細膩地以最真切的情感去消化:金花媽媽嘴巴上雖然不喜歡小女兒選的老公,卻還是偷偷摸摸滿心歡喜的買了小小孩的衣服縫縫補補;母親內心知道多少虧欠大女兒些什麼,終是留下了一箱記憶與最初和這家庭有羈絆的婚嫁旗袍給秋美。這樣極度貼近真實生活的方式,讓觀眾在不知不覺中,跟著金花家隨時間成長,同時也能從中找著自己情感的投射面。

當秋美得知母親與冬美都要嫁人後,一個人坐在院子裡,靜靜地、終於忍不住地被逼出淚水。那落寞又哀傷的孤獨身軀,以及身為家中老大那種無形間給自己的壓力,我懂,我真的懂!前幾天收到我媽傳來的LINE,第一句話寫著的就是「因為你是老大,所以先跟你說。」雖然比起秋美,我的生活已然自在許多,但不願服輸、固執倔強,甚至還有部分是要做給別人看的硬撐,或許多少都是長子/長女所背負的、不得不承受的原罪吧!

以往東方社會認為的「男主外、女主內」,在《金花囍事》裡完全不成立。即便有個從隔壁時不時過來招呼關心打醬油的阿助叔 (程伯仁飾),這個家仍是由女人撐起的!這部作品向女性致敬的意味濃厚,他描繪了東方女性在溫柔婉約的制式印象下,仍舊有個狂放冒險的靈魂:可以為著愛情奮不顧身,也能因著家庭吃苦耐勞、一點怨都不吭。能屈能伸的柔軟身段,無疑地宣告了「女人才是扛起一家的支柱」。

雖說家庭多少是女性無形的牽掛,《金花囍事》卻在最後轉了彎、開了窗、迎來了自由的微風。為著家庭責任而壓抑數十年的秋美,送走了新嫁娘金花與冬美後,一個人回到家,掛外套包包、收庭院晾著的棉被、吃著湯圓與白粥 (還因為太難吃而吐了出來),一連串沒有台詞的動作,有點兒笨拙、也還帶點好笑,但這是秋美邁向新生活的開始。跌跌撞撞的樣貌,讓觀眾想不為他祝福心疼都難。

《金花囍事》有個非常寫實與精緻的舞臺,佈滿了歲月風霜的痕跡,甚至連近看都找不出瑕疵:古早味的碗櫥、半自動洗衣機、踩踏式縫紉車、高掛在牆上泛黃裱框的獎狀與獎章、藍色的網狀木框門、以及外頭用油桶灌水泥而固定的曬衣架等等。在這樣一個充滿記憶刻痕的地方,說的盡是人間俗世裡的小事,卻一點兒都不媚俗。清清淡淡的生活,佐入些許料想不到的意外,苦甜參半,鹹酸自知,滋味豐富極了。

【註1】中場休息時碰到幾個戲友,大夥兒都不約而同覺得金花家吱吱喳喳的好吵,還提到自己家也是一樣的熱鬧~

【註2】還有兩個演出場次唷:
2013/11/24 (日) 14:30 台東縣政府文化處藝文中心演藝廳

2013/01/11 (六) 19:30 苗北藝文中心演藝廳


2013年11月13日

果陀劇場:步步驚笑

時間:2013.11.10  2:30PM
名稱:果陀劇場  步步驚笑
地點:新北市藝文中心演藝廳

《步步驚笑》是2009年果陀推出的劇目,原英文劇名為《The 39 Steps》。原劇從John Buchan的小說得靈感,又取才Alfred Hitchcock (希區考克) 的電影,最後由Patrick Barlow改編成舞台劇版本。故事描述英國男子漢耐 (金士傑飾),在某次欣賞完劇院演出後,結識了神祕女子安娜 (天心飾)。之後又因安娜不明原因地遭人暗殺,被視為嫌疑犯的漢耐便展開一連串的逃亡行動。中途遇上了純樸的農家、闖進了奇怪的演講場合、甚至住進了偏遠的旅舍,最後終是洗刷冤情,結束這場荒謬的噩夢。

全劇僅有四名演員,除了金士傑演漢耐,天心分飾劇中三名女角 (安娜、瑪格麗、潘美拉),剩餘的角色皆由卜學亮與劉亮佐飾演,包含劇院表演者與經理、一搭一唱的警衛、教授與教授夫人、旅館男主人與女主人等。過程中可以看到雙亮大量地換裝與使用不同的聲音說話,或是利用身上的配件來快速轉換角色。其中以上半場火車月台一景最令人印象深刻:兩人手上拿著多頂帽子,只需換上不同的帽子,便可以在「列車長─警探便當小販」間變換,可謂是真正的帽子戲法。

相較於角色的多變,舞台上的道具則是一律從簡,甚至完全解構空間,將物件完全獨立:一扇門、一扇窗、幾個低矮櫃。這些物件的組合,不但可以是漢耐的家,還可以分散變成火車車廂。表演者順應著這樣的「簡約」,搭配劇情需要,立基在「觀眾早已知道」的事實上,完成一個又一個的笑:雙亮盯著漢耐看向窗外的時間,抬著路燈預備;用手抖動著領帶與大衣,製造出風很大的臨場感;從第一扇窗的窗框,拆下第二扇窗的窗框;邊推著門、邊在舞台上移動,製造出屋子很大的錯覺等等。

這樣「分明就是破綻卻要觀眾使用想像力腦補」的詮釋方式,到了下半場更加明顯,甚至連演員也逐漸跟劇情疏離,出現了「演員自身狀況的演出」。這裡的演員指的並不是金士傑、天心與雙亮四人,而是「在台上演出 The 39 Steps 的演員」。所以啦,情節架構不按牌理出牌的情形更頻繁了:刻意擺錯高度的路障、男演員想趁機吃女演員豆腐、就連「臨死」前都要一拖再拖,讓自己能在台上多待一秒是一秒。更別論劇本上明明只有四名演員,卻在關鍵時刻出現的、最不合理的「神奇的第五隻手的協助」。正是這第五隻手,讓這一台戲能落幕。

《步步驚笑》是精緻的,全劇從佈景、道具、妝髮、服裝,無一不充滿著濃濃的英式復古,就連緊張與搞笑的橋段都猶如紳士般一派輕鬆。因此,說這是完全的玩笑鬧劇,屏風的《三人行不行》還比較瘋狂;若說演出有什麼大的啟發,似乎也沒有這麼嚴肅。嗯,其實呀,他精緻的讓人覺得,擺在那看著美就好了。

所以,我會這樣形容《步步驚笑》:踩著曼妙的舞姿,領著觀眾在舞池裡悠遊了一圈華爾滋。即使時不時跟著旋律輕快跳動,卻都只是短暫的,畢竟他可是優雅的英國紳士。一曲結束舞完了,過程很美好,但一晃眼也就什麼都不留下了。

【註】底下為倫敦西區 2009年的演出片段




2013年11月9日

台南人劇團:安平小鎮

時間:2013.11.2  7:30PM
名稱:台南人劇團2013秋季作品  安平小鎮
地點:新舞台

我想,「平凡中見偉大」,應該就是對這個本最好的形容吧! 

懷爾德 (Thornton Wilder) 的《小鎮 (Our Town)》說的是美國的農村故事。移籍到台灣後,最廣為人知的是果陀劇場改編的《淡水小鎮》。這次我們再往南一點,來到和著鹹鹹海味的台南古城:安平。隨著地域的變動,小鎮的樣貌、氛圍與組成也都跟著不同。 

最一開始,觀眾跟著舞台監督 (蔡柏璋飾) 的導覽腳步,搭配場上投影出的老照片與活靈活現的人聲現場音效,回到了七零年代的老安平。那條熱鬧的延平街上,有著各式不同的商鋪與店家,當然,還有認真生活的人們:一早傳出的廚房爆油香,媽媽們忙著煎蛋顧粥打果汁,孩子們乒乒蹦蹦從樓上跑下來,還有送報紙的送牛奶的剛下班的,街頭巷尾的氣氛隨著天邊魚肚白而逐漸清朗明亮。 

安平除了有蝦捲與豆花,運河與渡船更是獨具特色。因此,簡潔的舞台上最明顯的佈景便是一道高起的斜坡,作為運河邊的河堤,照看著安平孩子的上學路。為了讓安平風景能夠更鮮明地躍於台面,找來老安平人 (台南人劇團團長李維睦) 獻聲說法是再好不過的了: 

「彼就是魚行,天未光的時陣就足熱鬧,漁船一隻一隻入港、魚貨出出入入,空氣中就有一層厚厚的臭腥味。那到下晡時仔,家家戶戶都在燒魚仔、燒蝦仔,你就聞到一陣蟳仔、蝦仔焦鼎的香味,那個味、足安平。」(文字取自《安平小鎮》節目單) 

這樣細細地、溫柔地描繪安平的地景、氣味與人物,逐漸於觀眾的心中,層層疊疊的架構起對安平這地方的認知,累積對安平的認同,讓即使不是安平人的我們,都被潛移默化地感染,而想要呵護如此一個可愛的地方。 

上半場透過即時錄像攝影與準確搭配的Live聲響,觀眾了解了安平的一日脈動。下半場則將重心往更深處挖掘,放在人與人之間相處的情感。《安平小鎮》的故事主軸放在外省掛的丁家與在地的林家,兩家人各有兩個小孩,從小就互相打鬧長大,成為親家似乎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數張椅子於舞台一字排開,有些坐了人,有些則沒有:丁媽媽 (張棉棉飾)、林媽媽(林曉函飾) 都在,丁林兩府喜宴時來湊熱鬧的許老小姐(許芃飾)也在,還有安平鎮上老是醉酒的潘仔 (呂名堯飾)。大夥兒帶著憐惜的心情看著深處,丁沛沛 (李劭婕飾) 的葬禮。劇中已故的亡靈們如閒話家常般的說起生前的故事,唯有初踏過生死交界的沛沛仍帶有眷戀。 

於是,舞台監督一個彈指,帶著沛沛與觀眾,舊地與舊日重遊,滿溢溫度的氣味與回憶直撲腦門而來:熟悉的問候、無拘束的打鬧,一切生活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在此刻放大到無以復加。配樂更如達達的馬蹄聲,催促著還停留在時空斷層的旅人們,該收斂了、該放下了、該回去了。兩家人的行為在此刻重疊交錯,配合著舞台監督的敲鈴聲,時快時慢地在歲月遊走,數十年的光陰就這樣急速回溯,縮成一個要無限光年才可看見亮光的閃爍星星。 

台南人劇團成功地將《小鎮》覆上了安平味,而正當我們以為日復一日的生活百無聊賴時,《安平小鎮》用不卑不亢、不慍不火的演出氣氛與節奏,提醒了我們身旁萬物皆彌足珍貴。充滿人道關懷與細膩的魔幻寫實手法,讓一個不停規律循環的生老病死,浪漫美麗極了!


2013年11月5日

無獨有偶工作室劇團 & 音踏 In Tap:紅舞鞋


時間:2013.11.3  2:30PM
名稱:無獨有偶工作室劇團 與 音踏 In Tap  紅舞鞋
地點:國家劇院實驗劇場
NOTE:文中劇照轉自劇照攝影師陳又維臉書

印象中安徒生童話裡的《紅舞鞋》,說的是女孩Karen對紅鞋的瘋狂迷戀,以及難忘穿上紅鞋後,他人所投射過來的羨慕眼光 (虛榮),以至於Karen很不得體的穿了紅鞋出席親人的葬禮,終遭天譴懲罰,跳舞跳到精疲力盡,只得哀求樵夫砍斷雙腳作為償還。無獨有偶這次和音踏In Tap合作,其清脆響亮的踢踏聲,不但是對失去雙腳女孩的諷刺,其一個接一個的鏗鏘聲響,既是不可抗拒之命運的腳步近逼,也是改編故事裡,軍國主義的層層禁錮。

《高掛在上的獨裁軍官》

由林孟寰改編的《紅舞鞋》,背景來到了專制的軍團極權統治。天花板懸吊著長短不一的鐵鍊,舞台中央上方有個需要仰頭才看得到的,金屬輪廓的獨眼軍官巨臉,冰冷睥睨地盯著所掌管的區域。場上的四名表演者 (陳佳豪、周浚鵬、賀湘儀、盧侑典) 身著深色軍服,除了操偶外,偶爾還會跳離偶,成為聽命行事的軍人。

小女孩的命運多舛,年紀輕輕就被壞人賣了,成為貴族們的玩物。好不容易逃離了恐怖的貴族圈,卻又在軍隊裡遭到欺負。甚至還接受了紅鬍子商人的交易,穿上了紅舞鞋,並以生命與身體換取心靈的自由。


《性的比重太重,模糊了對軍隊威權的描述》

《紅舞鞋》企圖用紅鞋來代表自由與不受拘束,並以女孩的悲慘經歷控訴這世界的不公。女孩像是挺身而出、反抗威權的鬥士,雖說最後肉身消滅,奮鬥之後的自由卻依舊留存 (紅舞鞋脫離女孩,繼續跳舞)。暗黑哥德風的舞台與燈光,還有那抑鬱哀傷卻悠遠流長的人聲吟唱,都成功的烘托了故事不得不的殘酷。然而,整場演出看下來,故事的走向卻很難令人信服。女孩從貴族圈到軍隊的時間與方式交代不明,導致主角的人生動線缺乏連貫性,情節連結破碎。此外,性的懲罰元素過重 (女孩第一段被賣給貴族、第二段被軍官性侵),模糊了第二段可述說的軍隊的壓迫與階級等問題,大幅削弱了作品的厚度。

劇中有兩個相當吸睛、但設定矛盾的角色:紅鬍子男與活潑的猴子。前者在作品前半段給人的印象是吸引小女孩走入毀滅的死神般的存在,不但能用足音喚醒士兵,還能牽動故事走向。然而,作品中段之後,紅鬍男好似對女孩有所求,甚至在女孩死後悵然若失的模樣,都讓人覺得事情不那麼單純 (李組長眉頭又要皺了),背後該是另有隱情未說。

《無疑是劇中最優雅迷人卻又孤獨滿身的紅鬍子先生》

後者的猴子就更妙了,一開始牠是被女孩解救的小動物,開心活潑地繞著女孩兒打轉。結果不知怎地,順利爬上當權高位,成了獨裁者跟前的紅人。接著,不知道是小猴還是獨裁軍官向女孩求愛被拒,使得女孩被莫名判刑。這一連串的小猴兒晉升過程,速度快得讓人摸不著頭緒啊!


《想要討好女孩的小猴兒》

雖說角色有很大的矛盾,卻還是有著引人入勝的魅力:這隻小猴兒偶,有著靈活無辜的大眼睛,身體的四肢會自然呈現彎彎的樣子,非常的軟Q有彈性;紅鬍子男 (何瑞康飾) 則是此次演出最主要的踢踏舞擔當,神祕又優雅地操縱著女孩的一生,悠然起舞的身影卻又隱約流露出一絲孤獨, 好是迷人呀!

雖說《紅舞鞋》的劇本有著難以忽略的問題,編導的指向卻是明顯的,特別是最後人民揭竿起義,推翻專政的情節設計,以及眾人到女孩墳前上香,獨留紅鞋在場上,在在都呼應了女孩兒不畏強權、敢於追求自由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