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3月27日

[短記] 當代傳奇劇場:仲夏夜之夢

時間:2016.3.26 7:30PM
名稱:當代傳奇劇場  仲夏夜之夢
地點:國家戲劇院

大概是不只打了預防針,還打了預防點滴,所以不覺得演出非常難下嚥。我覺得可以分成兩部分來討論:

單就演出來說,的確是不倫不類的大雜燴。京劇美好的身段與唱腔,在今晚演出完全不見,更別論幾乎活在平行時空的音樂跟演員,看完上半場我只有兩個想法:「誰來封住帕克的嘴?」與「我可以轉靜音嗎?」

不過仔細想想,音樂是好聽的:戲班子的主題曲、兩對情侶的合唱、仙王仙后和好後的翩翩起舞,以及最後像是音樂劇finale的歌曲,歌詞與曲其實都有趣,也有記憶點,但偏偏找了錯的演員來唱 (又或者是這班演員該會的都派不上用場)。如果把幾個有故事線的角色換成音樂劇演員,我相信狀況會好很多,耳朵也會舒爽不少。

事實上,演出有娛樂到我,從一開始的皺眉可笑,漸漸習慣故事本質上的好笑,或許還加了些表演上異質嫁接的詭異,到後來竟也笑得出聲了 (該歸功於《仲夏夜之夢》的劇本能力嗎?) 特別是戲班五人組,瘋狂不羈又亂七八糟,反倒提醒了我:劇場是可以很雜很俗爛很市民笑鬧很誇張混種的。

然而,這真的是當代傳奇劇場─這個以京劇起家的劇團─所想要的嗎?即便傳統戲凋零,仍有劇團在京戲上求新求變,希望吸引與培養年輕觀眾,二分之一Q與國光劇團就是做得成功的例子:寫新本的同時,該把持住的京戲內涵還是在。因此,當拿掉了傳統戲原有的底蘊與內涵,沒了身段與唱腔,少了那些個唱唸作打的原則,這...還能說是「翻轉京戲」、「改編京戲」或「新編京戲」嗎?

我想,這是當代傳奇在30周年該靜心思考的問題!

最後,帕克應該是迷糊可愛的,而不是一股腦兒、活像被人踩到哀嚎的雞毛子鬼叫死小孩。我不確定帕克在原劇本裡有沒有台詞,但我相信張逸軍的肢體足以表現帕克,而不需要用他一說話就破功的口條與聲音。

註:這次的服裝我很喜歡,特別是仙子們的衣服都好可愛啊!




2016年3月26日

[短記] Boris Charmatz:口腔運動 舞蹈博物館計畫 ─ 吃

時間:2016.3.23  7:30PM
名稱:Boris Charmatz 口腔運動 舞蹈博物館計畫 ─ 吃
地點:北美館

nom~ nom~ nom 計畫~ (偷用洪凱西的狀聲詞)

1. 下雨天真的很讓人厭煩,超狼狽的趕到北美館。今晚有很多劇場人,很多臉很熟悉但名字不熟悉的人,還有很厲害的在400人中找到我的 Chun-Ying Wei 。

2. 編舞家 Boris Charmatz 穿著黑色圓點點的衣服,跟背板完全融為一體。

3. 進到演出場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玩「猜猜誰是舞者,誰是觀眾」的遊戲,因為舞者跟觀眾都混在一起。

4. 從頭到演表演者就是在吃紙 (用玉米做的),然後動動動,嘗試唱歌,發出聲音。吃紙的方式很多樣,有人先咬出眼睛跟嘴巴,然後再咬出頭髮;有人把紙撕成長條狀像是一次抽很多根菸的嚼嚼嚼;有人很一般的邊用牙齒撕開紙邊吃;我覺得最有趣的是有個把紙當成像是排笛一樣的樂器,搭配哼出的旋律,從紙的這一邊吃到另一邊。

從站著吃紙到躺著吃紙,表演者的空間跟我相差了90度,吃東西的景象會有什麼不一樣嗎 (除了容易噎到) ?至於吃了吐出來塑形一段,我想到大人都說告誡小朋友說:「不要玩食物」「可是它是紙耶...」

因為從站著一路吃到躺著,吃很多很飽了,所以躺著的時候就可以開趴踢了,身體跟聲響都董茲董茲動得好厲害。

5. 我感到最好奇的是觀眾的觀賞方式。

觀眾可以自由移動決定觀賞區域,但我最想要欣賞的角度是從高處往下。進場時觀眾散亂各處,演出開始後,自然而然的就會圍著表演者,形成一個又一個的圈圈。因為有好幾組表演者,基於本能的好奇心,人會開始流動,看看其他組在幹什麼。等到差不多發現規則了,知道不同段落會由不同的表演者發聲起始,又表演的內容差距不大,就會定下來選擇一個喜歡的角落,可能是倚著牆壁,也可能是直接坐下。我選擇看其中一名黑人舞者把撕成長條的紙一張張排成像圓弧形的斑馬線,因為覺得是某種神祕儀式。

因此,要是我可以站在高處看這場演出,感覺應該會很不一樣。我會更清楚觀眾與舞者是怎麼流動的,不同的片段又是誰發起的,我可以更自由的控制我的視線該鎖定在哪一區。身為一個控制狂,我需要上帝的視角。

6. 紙沒什麼味道,就跟基督教的聖餐是同一材質。因為表演者吃的量有點多,感覺可以加點糖,更好入口。

nom~ nom~ nom~ (繼續嚼)


2016年3月22日

台南人劇團:無差別日常

時間:2016.3.18  7:30PM
名稱:台南人劇團  無差別日常
地點:水源劇場

《無差別日常》是導演廖若涵、編劇趙啟運與四個演員 (李劭婕、林曉函、呂名堯、劉哲維) 的集體創作,以台灣時事為素材,發想出多個共享環境、事件與感官思考的角色,不但拼貼出現代社會日復一日、永不止息的高度壓力與暴力,同時也描繪了從有感到無感、再從無感到崩潰的眾生相。然而,在多為獨白的台詞與情節安排上,角色們的生活是有意也是無意的「共享」與「重疊」,猶如集體潛意識一般,雖然我們意識不到,卻是隨著時間印刻在眾人腦海,是歷史進程的集體經驗。如此一來,《無差別日常》裡的角色們既是巨觀的眾生相,也是微觀的單一個體的我相。

被霸凌的少年在公園虐焚小狗、主婦在廚房燒焦魚、女子開瓦斯爐讓住家氣爆、游泳池粉塵爆炸火光滿天等,角色A的簡單日常細節,到了角色B也可以發現類似的蹤跡,隱約有個非線性的時間線讓特殊的元素持續攀爬前進;從其他角度與角色來看,每周殺魚殺到意興闌珊的主婦、天天盯著數字強調快狠準的操盤員,以及為了升遷夜夜應酬的女主管等,即便劇中可以不時聽到角色在重覆報時,但日子有沒有前進、時間有沒有移動,一點意義也沒有。

回到最一開始提的:「日復一日、永不止息的高度壓力與暴力」。生活裡所碰到的、面臨到的各種好壞規律,究竟是自己的選擇,還是不得不接受的壓迫?我們是跑在有終點線的馬拉松上,還是如白老鼠一樣,跑在無路可出的大轉輪上?拿來激勵用的「呼吸,呼吸,只要呼吸就能繼續」,似乎是絕望下麻痺自己的毒品。

《無差別日常》承襲廖若涵一貫的風格:簡約的舞台、大量的肢體、各式不同的聲響。角色的故事以乾淨俐落、不帶溫度的方式呈現,正好與演出主題的調性相吻合:不濫情、不浮誇、就是在陳述事實。另外,幾乎是舞台寬的投影幕也強化了主題的恐怖:用著黑白冷調的繪本風格,擷取角色的元素,如行進間的無人車廂、逐漸放大的狗兒眼神、等著去鱗的整隻魚、背影孤單的套裝女子等,適時將角色內心的恐懼、孤寂、無助、血腥,以直白不吵鬧的方式,靜靜地控訴著每個角色想要掙脫逃離的苦痛。不過,廖若涵在作品中的調度仍有讓人覺得不夠細膩之處,特別是道具計程車燈的下場方式粗糙 (由安全帽人直接上場關燈拿走) 以及安全帽人的使用方式。雖說安全帽人可以解釋為四周的眾人,但大多仍是檢場的功能導向。

演出一開始是孕婦思念丈夫,結尾是女兒想念母親,同樣是李劭婕的角色,被思念的人也都是因為捷運事故喪生,似有前後呼應的安排。不確定導演與編劇是否真要讓《無差別日常》如此的毫無希望,但對於結尾的影像與說話的角色,我有些可能過於腦補的想法:孕婦說著「呼吸,呼吸,只要呼吸就能繼續」,影像裡象徵列車隧道的圓慢慢縮小到不見。那個小小的圓、小小的軌道,還有臨盆婦女總是要呼吸用力,都讓我情不自禁的想到,生命 (希望) 最初都是從窄小的甬道而生啊!

2016年3月6日

克里斯汀赫佐 Christian Rizzo:依據真實 d’après une histoire vraie

時間:2016.3.6 2:30PM
名稱:克里斯汀赫佐 Christian Rizzo   依據真實 d’après une histoire vraie
地點:國家戲劇院

亂喜歡這作品一把的!雖然還是有恍神的地方,但鼓聲的節奏,伴隨著越來越明亮、越來越清晰的舞台樣貌 (包含燈光亮度與台上的規律),以及越趨自在的舞者動作,看得讓人心情既放鬆又愉悅,好想在舞台中間生把營火,一起手拉手繞圈圈跳舞喔!

《依據真實 d’après une histoire vraie》給我的感覺很生活、很社交。從個體出發,不使用困難複雜的舞蹈動作,慢慢地延伸出溝通的可能與想望。從一開始還帶點侵略性與自我保護,後來找著了方法,那就來吧:悠悠地左右擺動,前後移動,優雅的在兩人、三人、四人間形成漂亮的規律與默契。而且啊,不管從正面還背面,或是讓人意想不到的側面角度,都還是可以自成一格的前進。誠如編舞家於演後座談中提到的,他在思考群體裡人與人之間的連結感,以及如何讓群體裡的對話不停歇?發想自具有世界性的folk dance,這裡指的不是某一種特別的民俗舞,而是民俗的共通語言:「節奏」,像是左右腳輪流踏地、雙手高舉又放下、前後甩動頭髮等,都是人類共同所擁有的民俗性,並加以變化,建立結構,完成作品。

音樂的選擇很單純,用打擊樂 (也就是節奏) 領著舞作前進。私心覺得,放鼓在舞台上Live演出的作品都會先加個五十分啊 (如2012年來臺灣演出的《政治媽媽Political Mother》)我坐在一樓七排靠近鼓的一側,劇院的音場與咚咚咚的鼓聲,一聲一聲扎實打進胸口,彷彿催動著身體的幫浦,要它用力的打出血液,好讓這台身體機器可以跟著一起「東茲東茲」律動搖擺。

舞作的最後一段,從一個人、兩個人,慢慢增加到三個人、四個人,最後所有舞者都跳了進來,像在玩遊戲一樣,踢腳、跳躍、轉圈。我彷彿看到了 Keith Haring 的跳舞小人偶,鮮艷明亮;也看到了那一年在蘭嶼的區域運動會上,穿著丁字褲的小朋友們呼呼呼的舉起迷你版的獨木舟,純真樸實。啊~ 我也想要公轉的同時跳高高自轉啊!

Christian Rizzo 的穿著很年輕,座談會上也很健談,感覺就是個可愛的老頑童。他說,這支作品的演出場次已經破百場,舞者們不再是純粹表演的團體,而是轉化成相依存的群體。即便出發到亞洲巡迴前有一名舞者生病無法演出,還是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將作品編制從8人改成7人。社會上的群體形成是循序漸進的,人會消失再出現,而這支舞作說的就是這樣的故事,所有人最終都能找到自己的位子。對於編舞家來說,他的編舞過程也是依照群體形成的方式進行,先構築秩序,讓群體得以成立。但群體能夠延續,並不是大家都做相同的動作 (或事情),而是必須要展現獨特性,讓彼此互相依賴。所以,舞作到最後有三分鐘的時間是給舞者自由即興的。



後記...
我發現我會被展現出自然規律性的舞作吸引,如羅莎舞團 Rosas 的《Drumming》規律比意義重要,說得太明我反而不喜歡,哈哈!

對這場演出有興趣的,可以參考這個連結:https://vimeo.com/852453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