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4.08.23 7:30PM
地點:牯嶺街小劇場2F藝文空間
名稱:林靖雁獨立製作 林靖雁的解離症 Week 2
從演出Blog得知,演出者林靖雁是解離症患者。他找了六個導演,以他在患有解離症期間所記錄的日記、病史等資料作為發展,做了六齣小戲,分成兩星期演出 (一星期三齣)。網路上查到的資料是這樣說的:「解離症指的是記憶、自我意識或認知功能上的崩解」,而這種症狀又細分成好幾種。林靖雁所患有的「解離性人格分裂」,換個字詞來說,就是多重人格:他的一副身體裡,住了好幾個人。
當知道了創作緣由,再去看這個作品,心情是很複雜的。一方面是擔心作品會淪為自溺與戲劇治療的工具,另一方面則在腦袋裡跑著些庸俗的想法:「會不會演到一半,在台上演出的人,其實已經換了一個人?」「那我看的究竟是誰的作品、誰的故事?」諸如此類帶點哲學意味的問題,即便在看演出的時候,我也一直在思考。
由於本周的作品有三檔,底下依據演出順序來談談我的感受。
◎ 白菊花躺在牠的衣櫥裡 (導演:林鈺軒)
這個空間是純白的,背景有著不那麼吵卻穩定的隆隆聲響。天花板垂吊著用白布/白衣作成的大型吊飾,地上還有兩團微微高起的白衣小丘。男孩 (林靖雁飾) 背著女孩 (楊瑩瑩飾) 進來,探索般的看著這個空間。然後,兩人面對面,像是照鏡子一樣的脫衣服、吃巧克力,只是男孩是優雅的,女孩則是有點野的模仿。這時候的男孩是主,女孩是從。接著,兩人開始在空間裡玩耍,拿起衣服就拼命往自己身上套。漸漸地,行動上變成女孩是主,男孩是從,玩樂的範圍與幅度也越來越大。在殘忍與命令的氛圍下,男孩有意識的奪回主權,哭著悶死了女孩,背景的聲響也嘎然而止。門開了,另一個白衣女孩 (張零易飾) 走了進來,男孩領著新女孩,用前一個野女孩的方式,吃巧克力。
這個短篇的架構非常完整,即使沒有任何台詞,兩造勢力的消長互動依舊殘酷動人。我是這樣解釋的:女孩是被男孩給背進白色空間的,說明女孩是依附在男孩身上,也就是女孩是副人格,男孩是主人格。但在互動的過程中,女孩逐漸爬上優勢,侵害到男孩的生存權。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男孩只好消滅女孩。只是勢力不能失了平衡,因而有另一股新生力量而起。回想起一開始兩團白衣小丘的擺設,其實就是以太極的方式分開擺放。而故事正好像是個輪迴一樣,從起始到毀滅,又在死無中重生。生命自會找到出路,人格也是。
◎ Reuben C. Sandman (導演:林文尹)
這個場景的視覺印象強烈,色彩艷麗:有滿地的樹葉、東倒西歪的蘿莉、小巧可愛的紅色沙發,以及數量過多的鬧鐘。最奇特的,是舞台和觀眾席中間用了美術館常用來規劃路線的紅色路障圍起。規律的拉威爾波麗露奏了好一段時間,場上依舊是毫無動靜,直到鬧鐘鈴聲嘈雜響起,蘿莉們僵硬暖身,準備迎接主人到來。帶著白色假髮的主人 (林靖雁飾),驕傲自信的出現在門外,和他的蘿莉與僕人們,一起自在的享受著小世界。只是,他收到了一封來信,給Reuben C. Sandman的信。
在這段演出裡,有很長的時間是聽著信件裡附上的錄音帶的自白:「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醒來卻發現自己在228公園」、「知道自己的病症後,想要做一齣關於解離症的戲」、「或許等到白髮蒼蒼之時,你還會在吧」。這是主人格給副人格的訊息,我不是很確定目的究竟為何,只聽到主人格希望副人格能夠安心睡去。聽完了錄音帶的主人 (白頭髮的那位,在這裡其實是副人格),優雅緩慢的拉開了窗簾讓光進來,走了出去。蘿莉們再度靜止倒下,僅剩僕人獨自兀立。
過程中沒有什麼台詞或是肢體互動,而是用視覺 (瑰麗詭譎) 與聽覺 (老調迷幻的曲調),直接表現出另一種美麗心靈 (空間或場域,也是我們看到的舞台樣貌) 的存在。什麼都不說清,僅用畫面與音樂,意外的有說服力與感染力,讓人不自覺陷入奇特的氛圍,也時不時讓我想起我很愛的王家衛。
◎ 林秉謙與他在那兩面之間繼續 (編導:林靖雁)
這段不管是當作這周的結尾,或是這整個企畫的結尾,我都覺得非常適合,因為回歸到林靖雁這個人身上。
燈光在地板打出一條道路,演員用不同的情緒向前走又向後倒退 (冷靜的、跳躍的),嘴中唸唸有詞的說著:「在一個只有自己的地方,繼續」。他用力蹬地、奮力推牆,企圖找出出路,但困頓依舊天天月月年年重複。在這平淡無奇的反覆中,演員曾一度褪下外衣,像是另一個人般的坐在一旁,以第三者的角度,看著方才在走道上來回的自己。
地板上的燈光切換,日子依舊一直過,演員也還是來回走動,只是這次他說了:「在一個只有自己的地方,可以繼續」。他還是用力蹬地、奮力推牆,企圖衝破牆面。伴隨著掏心掏肺的聲聲嘶吼,熟悉的音樂出現 (林強的向前走),我知道那是能量累積到臨界點後的釋放。他認份了、面對了,雖然還是有著不願妥協的頑固,但在某種程度上,他自由了!
我被感動了,被很用力的撞擊了,哭了。
毫無疑問,這是個非常有勇氣、有膽量的製作,同時也充滿誠懇與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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