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0.6.2 7:30PM
地點:清大水木展演廳
名稱:清大中文系與戲劇社10級畢製 收信快樂
週間看戲對我這種在科技業上班的上班族而言,就是一個「趕」字。趕下班後,還要趕去吃飯,然後在塞得天荒地老的園區與外面道路鑽呀鑽,連最後找停車位都趕,好險是勉強趕上了開演時間。
5月時聽朋友提到,他們正在著手製作《收信快樂》,問我是否有興趣去看戲。雖說《收信快樂》已是個不知道多少劇團詮釋過的劇本,但與我總是很沒緣份的擦身而過。此次有親炙本劇的機會,自然是不可放過。再加上看學生製作的風險雖高,但常會有令人意想不到的驚喜,6/2這個晚上我就發現了一些。
一進到演出會場,看見舞台配置,心裡冒出了一句話:「這舞台真敢」。舞台是一個啞鈴的形狀,分成左舞臺與右舞臺,中間有走道連接,觀眾就坐在走道兩側。我認為這樣設計的最大挑戰是走位,怎樣走才順?中間的走道又該如何利用?成了我接下來看戲最感到好奇的部分。
陳淑芬與李政國,這兩個可愛的小傢伙,因為一次傳紙條的動作讓兩人認識。後來因淑芬移居美國,兩人便開始通信。信中紀錄的是兩人成長的過程、生活的喜怒哀樂。不知不覺中,寫信的對方成了自己唯一能傾吐心事的對象,也似乎變成最了解自己的人。這一來一往的40年間,經歷了政國結婚、淑芬離婚,猛然發現原來遠在地球另一端的那個人,才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另一半。只是時間過了,即使知道他/她就是對的人,仍舊是牽不住對方的手。
熟知我的人都知道,我好愛收集手寫的旅遊明信片。就因為是手寫,所以它有著獨一無二的特性。只要知道有朋友出遊,總會請朋友寄張明信片給我。上頭還得寫些內容,什麼都好,我只是想與你一同分享當下你寫下這些文字的心情,同時當個等待小王子捎來消息的狐狸。接著,這張小小的硬紙卡便會開始旅行:飄洋過海、坐上不同郵差的車子、沾染了各個地區的溼氣與溫度,然後到達我手中。
這是再浪漫不過的事情了!
淑芬與政國的信件也是如此。信件的傳遞是困難的、有時間差的,寄件人會擔心是否寄丟了?收件人不安地想像信上的內容。正是這樣的心情與等待,放大了收到信件的喜悅。「寫信是最能清楚表達自己的一種方式......寫信時別人無法打斷你的話。」所以寫信時,表現出來的自己是真實不戴面具的。畢竟,在日常生活中,人所要穿上的偽裝太多了。知道自己所寫下的文字,能被對方理解,也能獲得對方用心的回應。這樣的過程,很幸福。
淑芬是古靈精怪、狂放不羈的藝術家,與中規中矩、一切依循父母期望的政國相比,性格天差地遠。看似生活毫無交集的兩人,透過信件彼此鼓勵打氣、分擔哀傷,開頭的稱呼也從「淑芬」、「政國」,轉成了親暱的「芬」、「國」。通信了40年,不知道飛過多少里程,寫下多少文字,當發現自己該緊緊去抓住對方時,時間已晚了,原本該是勇敢的淑芬害怕了,開始拒絕回信給政國,自己因現實生活的壓力而陷入精神不穩的狀態。
劇裡最讓我揪心的,莫過於政國那段獨白:
「信把我本人完完整整的帶給妳,妳可以把我撕毀、丟棄,也可以把我保留下來,當然妳也可以看都不看地寄還給我,就算是這樣,這一切過程還是存在,因為這些信回來了,它們曾經去過某些地方。現在,它們回來了,回來了就好,不是嗎?」
政國寫下的,不只是文字,而是自己靈魂的一部份。這一部份,承載著全心的思念,橫跨數千公里,只為了讓淑芬知道,期望淑芬收藏。
淑芬真的知道,時間過了,就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們不應該再通信了,這是個虛偽的過程。不斷的通信讓我們兩個好像很熟悉,但我常常連你長什麼樣子都想不起來。其實我們兩個並不熟,而且認識的很有限。寫信的時候我不斷地問自己,為什麼我們可以通信這麼久?因為我們都很寂寞。」
手,終究是放開了,淑芬離開,走去更遠的地方。遺留下的一只紙箱,存放著政國寄給她的所有靈魂碎片。它們繞了一圈,重新回到主人身邊,但碎片已無法再拼湊成一個完整的政國,所思念的、深愛的已遠颺,只能用最後的眼淚,說再見。
感情和剛送妳的鉛筆一樣,只削過一次,一切如昔。
想妳,愛妳..........
此次製作和以往常見的《收信快樂》有點不同:一個男演員飾演政國,卻有兩個女演員飾演淑芬。詢問了一下,原本的演出是希望兩男兩女,但因為只找得到一個男演員,便成了現在的樣子。雖然我沒看過「一男一女」的演出,但這次的「一男兩女」設定並不讓我覺得突兀,平均將淑芬的台詞分配在兩位女演員身上,當一方的淑芬歇斯底里時,另一方的淑芬便扮演理性的另一半,跳出來說明當下角色心理的狀況 (對政國,也對台下的觀眾)。此外,這樣的設定,跟之前提到的啞鈴型舞台做搭配,反倒是營造出淑芬無時無刻都在政國身旁的感覺。當政國站在走道中間,對著右舞臺的「真實」淑芬喊話,左舞臺的淑芬則是表現出「潛意識/心裡」的淑芬。類似的情況多次在劇裡出現,對於劇情的走向是有加乘效果的。
演出者的表現,可以很明顯的感受到唯一的男演員,氣勢與進入角色的狀況都比另外兩位女演員來得深,情緒的收與放也比較清楚,較沒有ㄍㄧㄥ的感覺。兩位女演員則很可惜,沒有把淑芬這個帶點瘋狂的小女人給表現出來,其中一位一直都很用力,另一位則是太平淡。淑芬這個藝術家個性,在情緒的表現上,應該要比政國來得誇張與外顯,可以大鳴大放、也可以小聲小收,但在此次的演出中,我找不到這樣的差異。
啞鈴型的舞台設計強化了《收信快樂》,劇組順著故事發展,充分利用兩側舞台與背景投影,適時秀出相對應的圖畫、信件、照片,甚至是真實發生但觀眾看不到的內容 (Ex. 一夜纏綿)。中間的走道也不時有戲:像是兩人面對面的走著,同時寄信(將信件放在地上)與收信(兩人擦身而過,將對方寄出的信件撿起);背對背坐著,互訴情衷與生活點滴等。以上的情景,加上這戲重要的佐料:配樂,讓整個故事都亮了起來。
《收信快樂》是個很值得一看再看的作品,隨著觀戲年齡的差異,從中獲得的感觸也會不同。這個劇本很具挑戰性,除了要一路從小演到老,兩個角色之間幾乎沒有面對面的對手戲 (因為是通信),彼此的對白卻又時時刻刻遙相呼應。說實話,沒有點歷練,年輕的演員很難完全進到角色裡。這次的清大演出,雖是青澀,但已可感受到願意挑戰困難文本的衝勁。戲裡的青春是令人感傷的,戲外的青春才正美麗綻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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