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29日

【預報】河床劇團:美麗的殘酷

時間:2012.4.25 9:00PM 
地點:景美人權園區中正堂
名稱:河床劇團  美麗的殘酷

我推開了一扇門,來到了一個嶄新的世界。一座巨大的高台橫在我面前,上頭有著你、妳、他、她和它,以及偶然飄進的天空與花兒。沒有對話與旁白,只有一個個的畫面,隨著音樂緩慢動作。畫面看似有情節,人物也好像有個性,但當我試著尋找故事的意義,放進我所認為該是合理的解釋,卻發現沒有一個可以完全吻合。

原來,意義不是重點,感受才是唯一的指標。

觀看這作品時,請放掉慣於賦予事物存在意義的包袱,擺脫分析條列的理性。不要試著去抽絲剝繭,也不是非得要一個答案,純粹讓聲音與畫面,引領著你旅行。事情的發生很自然,一如樹葉離開樹枝般的無重力與無負擔。就像是寫預報的當下,雨滴答答的下,撞擊著屋簷,發出規律的、讓人可酣然入夢的催眠聲響:路上的積水被疾駛過的車輛濺起,製造出「倏」的弧形聲狀。我聽到了,感覺到了,那慢慢進到耳膜的鼓動,那躡手躡腳來到毛孔的空氣濕潤。

於我來說,河床的作品像是深山中清澈見底的溪水,位處煙霧繚繞的神祕,有著它獨特與純粹的律動。很意象、很難用文字說明,也或許根本無法用文字說明。它會需要你實際踏進這塊區域,用你最原始的五感,直覺地感受它所帶來的一切。

後記......
河床的作品常給人夢境的感覺,《美麗的殘酷》也不意外。舞台上的巨大木造要塞,為了支撐演員們的重量,底下的結構盤根錯節,由導演與工作人員慢慢建造而成。這星期是劇場周,還得全數拆掉,再重新於實驗劇場組合重建。一場美好夢境的營造,可是和著現實辛勤的汗水呀!

◎ 演出名稱:河床劇場  美麗的殘酷
◎ 演出時間:2012.05.04~2012.05.06 (星期天的場次是1:30與4:30)
◎ 演出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 導演/舞台設計:郭文泰
◎ 作曲/鋼琴/聲音設計:柯智豪
◎ 演員:吳宗恩、林子寧、陳歆淇、許家玲、陳俋君、曾筱庭、詹秀莉、薛儁豪





2012年4月28日

驫舞劇場:兩男關係

時間:2012.4.28 7:30PM 
地點:國家劇院實驗劇場
名稱:驫舞劇場  兩男關係

這是一場奇妙的演出!雖說是舞蹈節目,卻有著大量的對白與戲劇效果。稱不上非常喜歡,但演出中所傳遞出來的感情很真誠動人。

舞台上的兩個人用言語與舞蹈述說對對方的印象與感覺,有彼此對立的,也有互相認同的;有硬碰硬的衝突,也有柔軟的依靠與跟隨。有趣的是,蘇威嘉不完全是蘇威嘉,陳武康也不總是陳武康。角色可能會在此刻交換,又或許在下一刻回復。空間中逐漸滿溢兩人的姓名與暱稱,情感的互動隨著動作與時間更加頻繁密集,讓兩副肢體破除皮囊的限制,不再是個別存在的個體,而融成一體性的緊密關係。這關係,既不是家人,也不是戀人,而是一種更難以言喻的信任與承載。

還記得演出的一開始,威嘉與武康分別在不同的時間點,位處不同的舞台,對著沒有光的另一面,一個人拿著羽球拍擊球 (先是威嘉在右舞台,接著換武康在左舞台)。但經過這一連串的搓揉與捶打,終是在明亮的場內,找著了對方,於同一時空互相擊球。即便這時空突然沒了光亮,卻還是可以憑藉著好默契,讓球持續在空中飛舞。

生命中能有這樣的一個人,可以讓你好好地、純粹地去擁抱他的一切,而他也能好好地、純粹地去回應你的一切,真好!

除了威嘉與武康的兩男關係外,在旁即興演奏的音樂同樣令人難忘。放在左舞台的直立式鋼琴, 刻意裸露了一塊。演奏家李世揚的樂聲時而流暢詼諧、時而激動隱晦。演奏的區域不限於黑白雙鍵,還利用各式小工具,製作出弦樂與打擊樂的質感,是個很認真玩遍鋼琴的玩家呢!





2012年4月24日

【預報】禾劇場:七種靜默實驗室 懶惰

時間:2012.4.22 7:30PM 
地點:竹圍工作室
名稱:禾劇場  七種靜默實驗室 懶惰

星期一,上班族一星期中最討厭的一天。我一如往常的在上午8點起床,丟了兩片吐司進烤箱,無意識的邊看電視邊吃早餐邊化妝。9點10分坐上我的Easy小100,順著羅斯福路轉基隆路,固定在辛亥路口待轉,很乖的排隊等電梯進到17F辦公室上班。接著,是持續8個小時的Email加電話加會議,然後,一如預期的在6點左右下班。

《懶惰》的故事發生在三個角色身上:一個擔任公司主管的40歲男人 (黃民安飾)、一個剛工作不久的25歲輕熟女 (彭子玲飾)、一個邊打工邊準備重考大學的20歲男孩 (王肇陽飾)。藉由這三個人生活的規律與重複,將角色面對現實的無能為力,一次又一次的直接打向觀眾。這世界是一部不停生產且瘋狂轉動的工業機器,著重單位績效與成本分析,量化數據是唯一的準則,也是最凶狠的暴力。

所以,我們凡事斤斤計較,大從建案利益,小到食物卡路里,就連愛情也可以用數字計算。當少了比較的籌碼,我們就緊張的到處找尋「資金」:我們補習兼差、我們不斷地重複著「要把自己塞滿,不然就會被淘汰」的輪迴;我們甚至衝撞另一個人的身體好找到自己還活著的溫度證明。到最後,每個人都很忙碌,匆促的身影只剩下模糊的形狀。隨波逐流的個體們沒了異質性,漸漸歪曲、崩解,混成城市的一攤爛泥。

這不是一齣看了會讓你心頭暖暖或開心的戲,它很沉很重,充滿壓迫。尖銳見血的對白,更是毫不留情的向外放肆。但這樣的直接,卻能夠逼著觀眾重新省思自己的生活,檢查曾有的初衷!是高中時讀到的吧,朱少麟的《傷心咖啡店之歌》,海安與馬蒂第一次見面的對話:海安要馬蒂自我介紹,馬蒂提了自己的姓名、公司與職稱等。海安說不對,這些都是社會冠給你的限制與框架,這不是你,重新再來一次。之後,馬蒂便說起了自己的個性與情緒......

又是一個上班的星期二,我還是會在固定的時間起床、工作,但我想,我會試著不那麼懶惰,重新形塑屬於自己獨一無二的血與肉。至於失去身形與還在沉默的你,請在5月的第一周,進到牯嶺街小劇場,一同捧著心臟,找回它跳動的意義。

◎ 演出名稱:禾劇場  七種靜默實驗室  懶惰
◎ 演出時間:2012.05.03~2012.05.06
◎ 演出地點:台北牯嶺街小劇場
◎ 小說原著:黃碧雲
◎ 劇本改編:簡莉穎
◎ 導演:高俊耀
◎ 演員:王肇陽、黃民安、彭子玲
◎ 官方Blog:http://hotheatre.blogspot.com

2012年4月21日

音樂時代劇場:東區卡門

時間:2012.4.15 7:30PM 
地點:國父紀念館
名稱:音樂時代劇場  東區卡門

經歷了悲情鄉土的台灣音樂劇三部曲 (註一),這一次音樂時代劇場選了個與之前風格截然不同的主題,企圖證明自己也能走性感都會路線。不過,即使找來充滿禁忌的謎樣女人卡門,過於保守的風格走向,讓整齣戲做不出氣勢與狠勁,反而成了大學時代的辦家家舞會。

《東區卡門》的故事本體並沒有改變,是大家熟悉的梅里美的《卡門》,只是將背景從熱情的西班牙,換到燈紅酒綠的台北東區:捲菸草的吉普賽女郎卡門,成了東區夜店女王;想愛卻愛不到的軍官荷西,是保安大隊裡的優秀警員;集萬千目光於一身的鬥牛士,則是賽車場上的明日之星。

若單純考量故事內容與角色個性,這樣的移植其實挺適合的。但如果加上觀眾所處的現實,問題就來了。首先,舞台上所流動的時間與空間,就是觀眾真實生活的「現在」。我們都到過東區,(或許) 也都跑過夜店。夜店裡所放的音樂、扭動的軀體,是瘋狂放肆與不受限制的。和舞台上平穩淡定的表現一比,讓觀眾很難相信他所看的故事是發生在東區。

再者,卡門之所以成為女人的傳奇,除了有讓人無法抗拒的美貌,最重要的,是她挑戰了世俗的價值與社會看待女人的眼光。在那個女人該是乖巧安靜的時代,一個粗鄙的煙草女郎,卻毫不羞赧地利用身體做武器,將社經地會比自己高的男人玩弄在手掌心間。這是一個多麼離經叛道的事情,她用行動表達了女人的發聲權與對身體的控制權。即便你不完全贊同她的作法,卻不可否認她的確達到了效果 (讓男人們為她放棄一切,自毀前途)。

但這樣「狂放」的女性個性放在現今社會,似乎就沒有什麼太大的道德衝擊。因此,《東區卡門》裡的夜店女王,成了任性愛玩有公主病的嬌嬌女。戲劇裡該帶出的「挑戰」沒有了,說好的女性自主與魅力,除了擺動的細軟腰枝外,什麼都薄弱得看不見了。

劇本改編的原罪,影響了演員詮釋角色的方式。「我需要一個讓我心癢難耐的卡門」,她要夠騷、夠狠、夠放蕩,要有那種可以把觀眾緊緊揪住、壓制到不能呼吸的氣場,她是女王啊!但整場演出下來,就如同上一段所說的,我只看到個嬌縱的女孩,在很不夜店的夜店裡呼風喚雨。

這次的音樂找來新的合作對象:王倩婷,歌曲的配器與編曲豐富,為整齣音樂劇增添不少玩性。但幾個下歌的點過於老調突兀 (卡門與警察最後的決裂,竟然真的用了個鼓聲做開場),接的歌曲也偶會對不上氣氛 (該是緊張的角頭黑道談判,唱的卻是輕快的《女人總帶來好運》),是作品中明顯的瑕疵。

《東區卡門》的主要演員,演唱功力都不差:高蕾雅帶點滄桑的聲線特別 (卡門,雖然她的現場表現不穩...Orz)、江翊睿的高音依舊明亮 (警察)、鍾筱丹的聲音也溫婉動人 (來自屏東的未婚妻)、葉文豪刻意壓嗓的效果也有做到 (賽車手)。但是,一提到肢體,這四個人就被配角壓過了。葉一出場的《極速賽車手》,搭上了四個身手矯健的舞者,動作的俐落程度當下立分;更別論警察與賽車手幹架的橋段,是感受不到激情與憤怒的花拳繡腿呀!

雖然《東區卡門》說的是女人的故事,但除了卡門外,其他女角並沒有太多令人記得的點。跟在卡門旁的石姐 (王詩淳飾) ,因為角色設定本來就走沉穩路線,沒有特別的地方可發揮。占卜師Claire (管罄飾) 的個性雖然突出一點,但戲份不多 (先倒在桌上再發功占卜),演員的表現也不算理想 (一開始宅男抽牌時的那一連串諷刺的話,完全被速度給吃掉了)。至於其他的女演員們,就...陪襯的路人。

還好,我們還有群可愛的搞笑配角們,為我們帶來歡笑與撫慰。不管是邊吃香腸邊自捧的警官 (陳家逵飾),還是幾個又是粉絲又是角頭混混的多重人格 (李宏鳴、呂寰宇、張祐寧、林斌、黃俊傑、賴震澤飾),誇張KUSO的方式,多少為乾涸的演出帶來短暫的甘霖啊!

只能說,《東區卡門》仍保有音時作品的優點 (演員會唱),但缺點也沒少呀!

 【註一】音樂時代劇場之前做過三部時代歷史感較重的作品,合稱「台灣音樂劇三部曲」,分別為《四月望雨》《隔壁親家》《渭水春風》

【註二】要來表達一下我的喜歡:那位手長腳長、跟卡門搭配的演員張洪誠,肢體真是流暢漂亮。


2012年4月2日

國光劇團:艷后與她的小丑們

時間:2012.4.1 7:30PM 
地點:國家戲劇院
名稱:國光劇團  艷后與她的小丑們

在認真寫心得前,先來發個花痴:盛鑑在劇中的安東尼扮相實在是挺拔帥氣到犯規的程度了 (咬手帕)。感謝服裝設計,讓他不管是文服還將領服,通通露手臂 >/////< 再搭配上帥氣的鬍子、怒髮衝冠的髮型、頂上的桂冠頭飾、前手臂的護甲以及有型的長靴等等,每ㄧ個小細節都好帥啊!!(灑花~)

====開始認真寫心得分隔線====

這齣戲應該改名叫做《紀蔚然監製:艷后與她的小丑們》。就像是電影導演盧貝松,他所導的每一部電影都有著浮誇的場景設計,既定的模式讓人一眼便知道:「這就是盧貝松式的作品」。《艷后與她的小丑們》也是這樣,充滿著紀杯慣有的冷調辛辣。除了不忘把自己與髒話給寫進故事外,還處處讓演員的台詞提到編劇那雙無形手的操弄。至於這樣的情形好還是不好,嗯,有點難斷然二分。事實上,觀眾的確是被逗得哈哈大笑,我也有被娛樂到。但,數量太多太過了,太想要討好觀眾,太刻意營造一個所謂「疏離」的空間。所以,我很想叫導助把從頭到尾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編劇給咖掉,也想學劇中人夏蜜安 (艷后的侍女,朱勝麗飾) 大吼:「別再疏離了!」「別再這樣玩弄文字與觀眾了!」

《艷》劇的劇本結構共有三層:第一層是人物本身,包含艷后 (魏海敏飾)、安東尼 (盛鑑飾)與屋大維 (溫宇航) 等角色的走向與發展;第二層則是劇團排演艷后這場戲,所以有了導演助理、演員張哥、提詞人等,打破第一層所佈下的設定,告訴觀眾「這羅馬與埃及間愛情與政治的爾虞我詐,通通都是演的」;第三層則是編劇的想法,在劇中化身為說書人與歌隊 (鄒慈愛、陳元鴻、謝冠生共同飾演),再次打破第二層的世界,說明「劇團的工作人員其實也是編劇底下的人物,現實中的觀眾啊,你們看到的全都是假象」。

雖說有三層「由小到大」的結構,但結構與結構間不完全封閉。我們可以看到夏蜜安與馬狄恩 (艷后旁的太監,陳清河飾),會「抓」住從前頭走過的說書人,拉著他問安東尼回羅馬後的消息 (因為說書人是最知道故事發展的人);又或者是說書人為了完成台上角色「演」的過程,硬把夏蜜安與使者「扔」進來當替身:前者假借為屋大維的妹妹/安東尼的續弦之妻、後者則是被抓來當通風報信的倒楣鬼。而這個「抓」或「扔」的動作,都煞有其事的發生,突破了結構與結構間的隔閡,讓身為局外人的觀眾 (也就是我),在非平行存在的空間裡,不停地跳進跳出。

這樣次數頻繁的跳躍,形成了之前提到的,刻意的疏離空間。到最後,身為編劇化身的說書人,其實也搞不清楚編劇真正的用意為何。這究竟說的是纏綿緋徹的愛情故事,還是工於心計的政治鬥爭?亦或是,所有的人,都只是掉進紀杯版的《全面啟動》,一起混沌了呢?

喔不,是紀杯版的《駭客任務》。不管是坐在劇院看戲的觀眾,還是台上演出的劇碼,都有著個萬能的編劇 (母體中心) 在操控著。所以,莎翁原著裡象徵命定的算命師,在紀杯的版本中成了一開始因遲到而被刪戲的演員。因為這一切都不再只是宿命,艷后的自殺不是、安東尼的頹敗不是,佈景道具上下的不順也不是,全部都是形而上的編劇一手造成/寫成。

有沒有一種在「裝肖維」的感覺?正是因為不停的玩弄劇場玩弄劇情,稀釋掉了最裡層 (也是第一層) 角色的深刻;而將所有事件的發生,一味地無限上綱到那雙無形且巨大的編劇之手,更使得該是緊密的故事結構搖搖欲墜。

還好,導演有將險些失控的編劇情節給拉了回來,使其盡量點到為止,順暢無礙的轉場也多少磨合了這結構跳來跳去的突兀感。華美的服飾 (魏海敏總共換了四套服裝吧 XD) 與大器恢弘的舞台,襯著演員們的優秀演出,讓一直被耍著玩的觀眾還是有所依歸。不得不說,國家劇院的「大」與「挑高」,只需搭上幾塊大型的懸吊布幕,就可以完美地表現出羅馬與埃及的宮殿宏偉感!

終幕,紀杯的疏離依舊是陰魂不散,硬是放了個演員張哥搬了張椅子,說是要表達自由意志 ,抗議自己的戲份刪減。所以,他大剌剌地坐在舞台上,看豔后飲毒自盡。咦?記得嗎,劇中所有的一切都是編劇寫的,哪來的自由意志呀!

《艷》劇演到這裡,我也沒力氣去想什麼疏離不疏離,自由不自由了。我只記得艷后吞下毒藥後,美麗地翩翩起舞,衣服下擺還掃起了落在地上的粉紅花瓣。兩側與上方的布幕朝內合攏,好似這絕代風華的故事,隨著幽幽唱起的「之於家國,未曾有誤;之於愛情,從不踟躕;今生已足......今生已足......」,慢慢地闔起。

那畫面,令人捨不得移開一丁點兒目光,好美...

延伸閱讀:
劇作家皮蘭德婁的《六個尋找作者的劇中人》,之前我看的是台藝大戲劇系96級班展的版本 。說的是編劇筆下的六個角色,跳脫紙本文字,出現在劇場裡,要求劇場搬演他們的故事,跟紀杯這次的劇本有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