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10日

差事劇團:新天堂酒館

時間:2014.05.09 7:30PM
名稱:差事劇團  新天堂酒館
地點:松山文創園區多功能展演廳
NOTE:此為2014兩岸小劇場藝術節作品

當聽到差事的新戲不在寶藏巖,而改在建築物裡頭的空間演出時,我的腦袋裡滿是問號。差事幾乎跟寶藏巖共生共存,作品的表現方式與故事也向來與寶藏巖這塊場域有關。若是離開了餵養茁壯的「環境」,該是會生成什麼樣子?這檔《新天堂酒館》的前身,是2013年於寶藏巖演出的《天堂酒館》。我沒有看過2013版,僅能從故事內容大概推敲差異。

劇名雖為《新天堂酒館》,故事背景卻發生在模糊的陰陽交界。稱不上是地獄,但絕對跟天堂沾不上一點邊。舞台天花板上有著一塊用管子與繩索組成的巨形大網,尺寸幾乎涵括了整個舞台,還會隨著故事進行而逐漸往下降 (或是說,下壓)。上頭垂吊了各式各樣的鞋子,企圖作出「台上的空間是位處地 (面) 下的」,再加上其中一個角色不停的尋找正確的下水道回家,以及一盞不穩固的、搖來晃去的微弱燈泡,加深了這個空間是髒汙的、低下的、昏暗不明的印象。

我的第一個疑問就來了:故事的走向是魔幻的、劇本營造出的空間是異質處於夾縫的!台詞提到許多上層與下層的不對等關係:如勞動人口身上綑綁的勞資契約、被媒體垃圾訊息轟炸的日復一日、政治國族因素導致的戰爭傷亡等,和近期動盪的島國社會十分接近。真實與虛構,現實或夢境,若是企圖表現兩者間的矛盾與荒謬,場上的氣氛該是浮動的、變化扭曲的、充滿惶惶不安的動力。這動力可能是強韌的生命力,也可能是腐敗的死亡氣息,彼此交雜揉合。但舞台上的種種擺設,甚至是這整座多功能展演廳,都讓我有種不協調感:它太固若金湯了,缺乏混沌不明的雜亂感。

因此,看著去年的《天堂酒館》的演出劇照,我不禁思考演出的不同可能性:頹圮的土方、散亂的枯葉、斑駁的牆面、雜生狂妄的樹枝等,是否能強化故事場域的信服程度?我不知道,但我很好奇。

回到故事本身。《新天堂酒館》裡共有五個角色,其中有三個「尋找的人」:尋找理想的天使 (彭子玲飾) 創造共生村,卻沒料到烏托邦道路上的荊棘遍布,僅靠力氣是無法走完全程的;尋找意義的詩人 (王識安飾)每日被無用訊息轟炸,為了感受死亡前那一刻的光亮,因而不停地上吊,造就「尋死是想知道為何活著」的謬論;尋找自己的記者某人 (高俊耀飾),因為在記錄真實與參與真實的界線裡迷失 (這角色讓我想起了照片「飢餓的蘇丹」的故事),消極的用酒精麻痺自己。

這三個人都死了,靈魂飄移在空間夾縫中。或許是心願未了,找不著投胎的出口,只得重複尋找著生前未完成的遺願。在這個夾縫當中,有兩個很像是奈何橋守門人的粗鄙角色:洗屍體的大老二 (朱正明飾),以及唱著牽亡歌的小老二 (田成昊飾,這位是韓國演員,演出中也說韓文)。大小老二開心渡日,心情放很寬,看似無所謂與無所為,卻有意無意地丟出線索來「普渡迷惘眾生 (這裡的眾生指的是三個還在尋找的人)」。大老二說到:「我可是專業人士,你們死了,就得需要我來幫忙你們洗身體。」小老二則是一邊唱和,一邊響著手上的鈴鐺,引渡亡魂到世界的盡頭。這樣的角色設定,出現了「下層人引領上層人」的奇特方向,正好與舞台「由上往下」的壓迫方向相反。兩者互相衝擊,卻又似乎自然的形成平衡 (但這樣的平衡,不一定是好的)

三個在尋找的主體都有段不算短的宣告獨白,對著天、對著觀眾,在半夢半清醒的狀態下,以控訴、怒吼、悔恨、無奈、戲謔等不同情緒,掏出自身經歷來對抗這個世界。這些段落裡都有台詞耐人尋味,可惜的是,也就僅止於耐人尋味,沒有再往下深耕。於我來說,這些獨白多少帶點教化意義,太過刻意了些,甚至有跳離演出本身的脫鉤感。彷彿獨白當下,舞台上就有座高起的隱形講台,讓表演者可以義正嚴詞的發表言論。不過,演員的表現沖淡了許多這種尷尬,讓這些獨白就觀賞層面來說,他還是好看的。

《新天堂酒館》花了很長的時間描述「怎樣都無路可出」的狀況,卻也還沒有完全的失去希望,而是還在抵抗,還在作夢:在這光明與黑暗當中,一起跳起了骷髏一般的舞,唱著那首被這世界所遺忘的歌。這是夢,還是夢想?既是夢,也是夢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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