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 dream, To hope, To imagine, To swoon, To lie, To hold hands, To kiss, To create, To allow, To accept. , To be alive, To be aware, To be present, In my own life, In the life I have, This is my life, The one we're in, We're here to learn, Meant to be ~ Jonathan Larson ~
這次的演出與2010年首演版相同,分成兩組卡司:日組跟光組 (Daylight = 日光)。故事大綱與架構沒有變更,但角色的血肉卻長得齊全許多,特別是在前兩版淪為邊緣配角的韓晏芬與汪建國一對,在主角林哲志與湯若凱的耽美戀情下,以工作和私人情感同步進行現實及理想間的拔河作為施力點,成功殺出重圍,其貼近真實的人物與情節描寫,重重的擊垮了在場所有觀眾的眼淚防線。日組的辰亞御與曾志遠表現可圈可點,精準地詮釋角色的狂熱掙扎與憨直守候。一首〈我不會愛你〉,漂亮地將兩個人的故事收攏,巧妙運用中文模稜兩可的語意,讓兩名角色的「不會」可以各自表述 (一個是 I can't、另一個是 I don't),又能揪心的走在一起。
The real violence, the violence I realized was unforgivable, is the violence that we do to ourselves, when we're too afraid to be who we really are. -- Nomi from 《Sense8》
編劇小楠說,即使沒有人看沒有人導她的劇本,她還是會繼續寫;演員優馬情傷的碎片還來不及撿,導演父親離世的悲傷也還來不及痛,依舊是要上台完成記者發表會。演出當下沒成,不妨想成時機不對:"If it be now, 'tis not to come : if it bee not to come, it will bee now: if it be not now; yet it will come; 命中注定是現在,便不能在將來;如不在將來,必定在現在;如不在現在,將來總要來。" 《Hamlet》的原句用在表達悲戚的宿命,但放在這裡似乎可以轉化成另一種樂觀的想望。
演出沒有宏大的企圖要拯救劇場,因為劇場人就已然汲汲營營忙碌過活;也沒有理想的抱負想要宣揚某種理念,畢竟人腦很複雜,一時半刻是無法說服的起。然而,這就是時時刻刻所面臨的生活,逃不開也揮不去,但願望的種子種下後會發芽,會深根,只需等待時間成熟。就如同《未完待續》一樣,The Show Must Go On and Will Go On! 這,不就演給你看了嗎?
首先要來為大家解惑的,絕對是紐約的治安。同事們聽到我一個亞洲女生要一個人去紐約都很擔心,還有人要我穿得像流浪漢一樣 (笑倒)。雖然美國的確是個可以合法持槍的國家,還選出了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總統川普,但警匪槍戰的電影情節並不會天天上演,我們也不會變成影集男女主角。紐約跟羅馬、米蘭等觀光大城一樣,在幾個重要的觀光景點都有增派警力,只是紐約的版本是荷槍實彈、扛著很大一支槍的武警 (時代廣場、布魯克林大橋都有);再者,紐約每天都有數萬名的觀光客在此流連忘返,各色人種混雜,根本難以分辨究竟誰是觀光客、誰是當地人 (好啦,會穿 I Love NY上衣的應該是觀光客)。更何況,在紐約當個觀光客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好嗎 (驕傲挺胸);最後,出門在外本來就是要小心,財不露白,隨時注意周遭狀況囉!
所以,請看著我,跟我複誦:紐約很安全!
紐約主要有幾個區: 1. 曼哈頓 Manhattan:最熱鬧的區域,一般人認知的紐約,劇院也多在這裡,時代廣場晃一圈,隨便都可以撞到劇院。 2. 布魯克林區 Brooklyn:每年9月到12月,由BAM (Brooklyn Academy of Music) 舉辦的 Next Wave Festival 就在這裡發生。 3. 皇后區 Queens:兩個紐約的機場都位在皇后區,台灣直飛紐約的班機會降落在JFK機場,位於皇后區的右下角。此外,每年的美國網球公開賽舉辦地也在皇后區。 4. 布朗士區 Bronx:洋基主球場、Bronx動物園都在布朗士區,這裡主要是黑人與南美洲移民的居住區。 5. 史坦頓島 Staten Island:通常不會住到這裡啦,除非你要住在自由女神旁 XD
這支舞作的英文名稱為"Elephant in the room",比喻一個問題因為過於複雜與麻煩,以至於沒有人願意去碰;就像是我們無法忽略房間裡的大象,但因為要解決大象問題太麻煩了,所以就當作沒看見。不是很確定這支作品跟英文比喻有沒有關係,但對我而言,這支舞作的完成度雖然很高,表演燈光舞台音樂服裝等都到位,於我卻不太有感。
導演曾在訪談中提到 Chinese Puzzle Box 的概念,神秘撲朔,充滿邊界與限制,需要一層層的打開。因此,舞台上的換景以8到10片大型的長方形景片為主,正面是金屬質感的霧面,背面則是手繪的京劇臉譜以及文革時期的標語看板,以人工的方式,快速地因應劇情分隔出冷調的辦公室、兩名主角的家、以及演出的舞台 (可以是京戲的,也可以是樣板戲的)。當下看的時候覺得沒有什麼,現在想想,《M. Butterfly》的舞台設計與調度似乎少見於功能性見長的西方劇場舞台,特別是大布景與小人物的視覺對比與留白,還有布景並不具備特殊功能,卻是營造氛圍極具重要的工具。這觀點自然是個人意見,但有興趣的可以參考這段2014年國光劇團《探春》搜園一段,從1:19開始王熙鳳進到大觀園,那後頭的四面窗櫺與由上而下的燈籠所建構出的空間,讓王熙鳳的盛氣凌人自然而然的開展 (必須說,《探春》超級無敵好看啊!)。
上半場的表現中規中矩,花了許多篇幅耕耘 Gallimard 對於歌劇《蝴蝶夫人》的執念,以至於後來看到 Song 的乾旦扮相,以及幾場以犧牲做結的東方淒美愛情故事,當然還有更複雜的,過去歷史共業所造成的西方對於東方的控制慾 (這點留在下半場的法庭戲再說),讓 Gallimard 的感情可以順利的移情轉嫁到 Song 身上。不確定是劇本本來就有,還是這版本才加進來的段落,《M. Butterfly》實際讓飾演 Song 的演員 Jin Ha 演了梁祝與白蛇,包含祝英台最後投入梁山伯的墓,兩人紛紛化為蝴蝶雙飛,以及武旦白蛇一人對抗法海軍隊的戰役。我可以理解傳統戲曲給人最直接的印象就是花俏的臉譜,但當梁祝雙蝶在前頭翩翩飛舞,後頭卻是武將文官的大臉譜排排站 (我記得有看到張飛...),那畫面真是有說不出的詭異啊!
下半場來到敏感的文化大革命時期!歷史上,中國所有的舊東西都在此時遭到批判,傳統戲曲自然也深受其害:段小樓與程蝶衣在電影《霸王別姬》裡被鬥垮了,《百年戲樓》裡的茹月涵為求自保,不得不當庭出賣背叛自己的老師華崢。《M. Butterfly》的大型景片上畫著偉大領導的肖像,上頭還寫著滿滿的標語,舞台上穿著紅衛兵制服的舞者們,用芭蕾表現出樣板戲的制式與無趣:奮力的跳躍向上、堅定不拔的前進轉圈,還有臉上誇張自負的表情。芭蕾的輕盈優雅成了服膺共產主義的硬派政治手段,既微妙又新鮮。再延伸一點思考,芭蕾源自於文藝復興時期,也算是某種程度的西方老東西了。芭蕾樣板戲賦予芭蕾新的意義與生命,不就是批判社會主義的小說 George Orwell《1984》裡的新語新解嗎?(大笑三聲)
《M. Butterfly》全劇最精采的部分,莫過於真相揭開的法庭戲。Song 換上西裝,不卑不亢地站在法官與陪審團面前,說著西方強權以自以為位高一等的支配優越感,強迫並壓制東方國家;自詡為民族解放者,來拯救水深火熱的次等民族。在性別上也一樣,男人保護/主宰/控制/解放女人,因而讓女人反過來利用柔弱成為武器,成就了這場荒謬令人難以置信卻一點不假的間諜案。這段 Song 的自白,聽在一個來自亞洲、30好幾尚未踏入婚姻的單身女子來說,依舊誠實的令人膽戰心驚:不平等的階級關係,以善意為糖衣的惡意,無所不在,消弭不去。當法官問 Song 是怎麼跟 Gallimard 做愛而不被發現時,只見 Song 詳細的將他如何藏起男性生殖器,以大腿摩擦產生快感等細節鉅細靡遺的全盤托出,法官一臉不可置信。到底是東方比較保守內斂,還是西方比較外放自由,在此反而出現了弔詭反轉的氛圍。類似的情形也延續到 Song 扒光自己,全裸面對 Gallimard 一場戲。舞台上吊下旦角的長袍水袖,衣角碰觸到地面時,吊桿的一邊歪斜傾倒。最初兩人相遇時 Song 是男生,後來 (被中國情報單位要求) 假裝成女扮男裝的女生,最後又變成貨真價實的男生,但不管是肌膚的觸感、手指的溫度、耳邊呢喃的聲音,一直以來都一樣啊!只是不能接受的,不是遊走在性別與角色之間的 Song,而是信仰破滅、自尊被蹂躪的 Gallimard。 跨不過限制,心神迷失的 Gallimard 塗了白妝脂粉,抿了紅唇瀲灩,穿上蝴蝶夫人的旦角長袍,在獄中自我了結。
《The Band's Visit》的開頭這樣寫著:「這是一個埃及樂隊到以色列小鎮的故事,你可能聽過,但也可能不重要......(大意)」九十分鐘的演出,不是乾渴沙漠裡的甜美綠洲,而是那不停捲動細沙的風,偶爾飄過來夾帶甘泉的濕氣與清涼,有些幽微的哀傷、難捨的遺憾、故作堅強的心碎與刺痛,然後似有若無、不停留的離開了,但風輕撫過臉頰的餘溫與溫柔的觸感還在,久久不散。
這檔演出根據同名電影改編,電影曾於金馬影展放映過,翻譯名為《樂隊來訪時》。講述一個埃及警察樂隊受邀到以色列演出,卻因為坐錯公車而跑到了偏遠的以色列小鎮。由於當日沒車再往返,只好於小鎮待上一晚,與這小鎮的鎮民有了音樂與情感上的交流。故事的時間幾乎只有半天不到,卻放進了許多迷人的日常:美麗的咖啡店老闆娘 Dina 與樂隊指揮 Tewfiq ,一熱一冷,雖然彼此都有意,最終卻僅止於精神層面的互動;Papi 在樂隊成員 Haled 的教導下,總算是與喜歡的女孩更進一步;看到 Itzik 家庭日常瑣碎與疲倦,樂隊副手 Simon 卻因著哭泣的嬰兒完成了他好久都無法寫完的樂曲。誠如演出開始的第一首歌〈Waiting〉,每個人都在等著些什麼來滋潤日復一日的循環,洗滌被風沙吹得總是蒙上灰塵的褐色建築與心房。
為了應付幾條故事線的切換,舞台以中間的環形轉盤為主,上頭有一堵深且高的布景:布景這一邊是 Itzik 的家,另一邊看起來一堵牆,但牆打開後又成了 Dina 的咖啡廳。牆的平面還可以用做投影,製造出年輕人常去的約會勝地 - 溜冰場。因為這是個埃及人與以色列人的故事,劇中所有角色的英文都不太好,用字也相對簡單與直接,還全有著有趣的口音。也或許是因為如此,讓宗教關係緊張的兩個種族在互動上,常常有令人莞爾的空拍與尷尬。但這些卻都不是演出的問題,反而構成了一種特殊慵懶的節奏,輕撫按奈著觀眾前進。美艷直爽的 Dina 與一直站挺挺的 Twefiq 有著內在強烈、外在內斂的情感流動。卸下工作的 Dina 穿著黑底紅印花的細肩帶長洋裝,隨性地帶著 Twefiq 在鎮上散步。走過了在等待女友回電的電話亭男孩,不僅在眾人投以異樣眼光的餐廳聊到兒時回憶的電影,還在空蕩需要想像的公園 (僅有一張長椅),想像著 Twefiq 指揮時所有目光都投向自己的時刻。飾演 Dina 的 Katrina Lenk,表現極有魅力,風情萬種,一首描寫記憶中電影的〈Omar Sharif〉渲染力十足,充滿魔性奇幻的力量:唱著耳朵的蜜、嘴裡的辛香,茉莉的氣味讓客廳成了花園、電視成了山峰,而音樂吹拂過一切,讓萬物得到成長的恩澤。那醉人的口音與旋律、再簡單不過的歌詞,卻有著直言不諱的、想與眼前這男人建立起連結的情慾 (Omar Sharif 是名埃及演員,眼前的 Twefiq 也是埃及指揮),燈光從兩個人漸漸收束集中到 Dina 身上,光裸舞動、向外延伸的的雙臂,是正在振翅傳遞渴望訊息的信鴿,期待有人回應啊!
詞曲創作者 David Yazbek 曾說過要把樂隊的樂手們放在舞台上,所以這次有好幾個純粹的樂手會穿插在故事裡。不是每個人都有戲份,但會隨著情節做移動,並同時催化劇情,像是在 Itzik 家用餐時聽著 Avrum 說著認識妻子的過程,還有一見鍾情的那個瞬間,〈The Beat of Your Heart〉就開始了,本來拘束的樂手 Camal (演員兼樂手 George Abud 戲份不少,但他小提琴也拉得好) 也拿出小提琴加入戰局,熱鬧得很;用來轉場的音樂也是樂手直接擺在舞台上,初看是樂手們晚上拿樂器出來彈奏、排解無聊,轉完場後就正好接 Itzik 家為樂手拍手鼓掌叫好,感謝樂隊副手 Simon 帶來的表演。
生活不總是那麼簡單,樂隊在這不知道是哪兒的nowhere也僅停留一晚,看似有許多關係解開了,也有很多關係未解:Haled 找到了跟他一樣喜愛爵士樂手 Chet Baker 的鐵粉,竟然就是對他很嚴格卻情同父子的 Twefiq;Dina 與 Twefiq 有了靈魂的共鳴,但把性愛的歡愉給了年輕俊美的 Haled;Simon 的樂曲寫完了,Itzik 的夫妻育兒問題可能還存在;踏出與女孩接觸的第一步的 Papi ,是否能順利踏出第二步、第三步,我們不得而知。但我們知道,夜夜在電話亭前等待的男孩,總算是等到電話鈴響,聽到了心愛女孩的聲音,彼此說聲「我很好」。我不禁想起了岩井俊二的《情書》,中山美穗對著遍山銀白大喊 " お元気ですか" 的那個時刻,是感傷的,但也是微笑向過去揮手道別。就如同 Dina 與 Twefiq 的最後一次再見,僅用眼神默默的表示,接著 Twefiq 便隨著旋轉的舞台,慢慢地與 Dina 錯身、離開。
1) 從加拿大坐車來的記者,好像是跑藝文線的,拖著行李就來排隊,還秀了 Bette Midler 在劇院前有著大批觀眾等待的影片,以及 Jake Gyllenhaal 在謝幕時的照片,Glenn Close在日落大道場子的募款照。其中一個記者是桑坦迷,也很清楚各個演員的流向,像是 Bernadatte Peters要接 Dolly,Patti LuPone 要動 hip surgery 然後到倫敦演《Company》。
2) 排在我旁邊的媽媽,他女兒正在《An American in Paris》國內巡迴。她說,她在小孩五歲時就帶她來劇場,女兒從小學芭蕾,當然還有爵士跟現代,現在是夢想成真。結果加拿大記者先生說他會去看之後《An American in Paris》在加拿大的巡演,還真的會看到這位媽媽的女兒唷!媽媽還秀了女兒傳給他的,名字登在板子上的Cast Board. 媽媽在 Lin-Manuel Miranda 還沒那麼紅的時候經過演出《Hamilton》的劇院,看了一小段Ham4Ham的演出,覺得有趣就錄了一段,那時候就只有幾十人吧!一年後《Hamilton》大紅特紅,自己的臉書也跳出訊息回顧過去這一天,女兒大驚,為啥手機裡會有LMM的影片!!
所以,扣除掉讓人彈性疲乏以及工整到不行的彼此呼應的劇情,《War Paint》絕對值得為了兩名傳奇演員而進場。開場後的兩首歌曲就是一人各一首,分別是企圖營造出《The Devil Wears Prada》的 Miss Arden 巡店,以及全身皮草、雍容華貴地搭船抵達曼哈頓,決心要來佔領這地盤的 Madam。不用多說,也不管是 Miss 或 Madam,登場的氣勢與開口唱歌的那一刻,觀眾的眼睛自動就會發亮,像是依光而生的花兒,跟隨著耀眼奪目的太陽而目不轉睛,只是這次有兩個太陽在台上。
Patti LuPone所飾演的 Helena Rubinstein (人稱Madam) 有著極度鮮明的個性,總是全身金光閃閃,還老在寢室見客,再加上連唱歌都有的特殊口音 (Helena Rubinstein是波蘭人),比起 Christine Ebersole 飾演 Elizabeth Arden (人稱Miss Arden),雖然 Miss Arden 有著標誌性的粉紅色,Madam 還是較有發揮與表現的空間 。
《War Paint》於今年的東尼獎入圍了四項,包含兩個女主角、服裝與場景,可惜都鎩羽而歸,演員與服裝輸給了《Hello, Dolly!》,場景則敗給我扼腕沒看到的大彗星《The Great Comet》。舞台以一面瓶瓶罐罐的高牆作為主要背景,隨著講述的主角不同而變換每一格的顏色,如 Miss Arden 是粉紅色,Madam則是灰藍色,二戰時則統一都是美國國旗的紅藍白,再佐以一片粉嫩、一片滿是藝術品的佈景作為兩方的私人空間。由於我坐在第三排,看著根本就是時裝大展的服裝來來去去,精緻的我都要流口水了呀:各個造型絕美、想要每一頂都帶回家的仕女帽 (起碼有50頂);上身蕾絲小外套,優雅束手的氣質手套,合身收腰、下襬優雅散開的洋裝設計,披著柔軟、色彩艷麗又具氣質的皮草,踩著不高卻適當的跟鞋,每個人都美麗得像是精雕細琢的藝術品。
明著的競爭我們都看得出來,但《War Paint》還在上下半場各安排了一段在酒店 St. Regis 的橋段,讓企業間的暗流更加波濤洶湧,也讓觀眾得以一窺商界秘辛:一次是 Miss Arden 聽到 Madam 副手心生不滿,因而提出挖角邀約;另一次則是 Madam 與 Miss Arden 因自己的種族與過去過於強勢的女性作風而被俱樂部拒於門外。兩個女人在很晚的時候才真正在女性企業家協會的邀請下,於休息室真正的面對面,彼此還嘴巴不饒人的互相挖苦了一段。當 Miss Arden 拿出 Madam品牌的唇膏,承認自己調和不出這想要的顏色時,Madam 驕傲了一陣,卻也親手幫 Miss Arden 重新塗上口紅,然後彼此惺惺相惜,相視而笑。最後還是后不見后的,畢竟這樣故事才會有趣,也多留給後人猜想,讓大家持續追求美麗才是一直不變的!
Ostermeier 與德國柏林列寧廣場劇院曾兩度到訪台灣,分別是2006年的《玩偶之家-娜拉》與《點歌時間》,以及2010年的《哈姆雷特》,但這兩檔演出我都錯過 (How come??? 我也不知道)。2015 年發現 Ostermeier 有新作,便心心念念希望能有機會親炙作品,沒想到這心願不在台灣完成,而是來到了紐約。當看到《Richard III》是 Next Wave 的其中一檔節目,而我有剛好看得到時,整個人興奮到無以復加。當然,Ostermeier 沒有讓我失望,我很喜歡這版本的《Richard III》,還有成就這演出的Richard III - Lars Eidinger。
「演出2小時30分鐘,無中場休息。」聽到剪票人員這麼說,我呆住了,還特地停下來看了一下告示牌。對,就是2小時30分無中場,票口人員還對我笑一笑,表現出「就是這個臉,大家聽到演出長度時都傻眼的臉。」由於我不擅長讀劇本,這場演出又是德語發音、英文字幕,我在台灣先行看了英國影集 The Hallow Crown Richard III 那集,由 Benedict Cumberbatch 飾演他自己的祖先,再加上自己看過的幾個 Richard III (莎妹的、影集The White Queen),基本上還算了解劇情與人物關係。
因此,我決定放棄看字幕,轉而專心看導演手法、演員表現與場上所有的一切。演出雖然很長,但實際看到 Lars Eidinger的表演後,真的會打心底佩服這名演員。他從一開始在舞台上就很放鬆,連帶使他的演出非常自在好看。他的 Richard III 像是蝙蝠俠裡的小丑,不為權也不為錢,他走的每一步,安排的每一個事件,都是為了要讓他操作大家的遊戲更加好玩,也讓自己一直是遊戲的主角,所有人都要繞著他轉。因此,當最後留在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抑或是被他殺光了,又或者是叛離他而去,他不再是世界中心,便覺得孤單寂寞覺得冷,覺得力量失去而死去。
舞臺布景以褐色為主,還有可供爬上爬下的梯子與滑桿,地板則是一攤褐色的沙土,可完美的跟 BAM Harvey Theatre 裸露不修邊幅的內裝無縫接軌 (左右兩側的拱門包廂區是劇院本身)。鼓手坐在左舞臺,他不是故事行進的任何角色,但他轟隆隆的鼓聲會帶著故事前進。從舞臺中間懸吊下來一支裝有攝影機與燈光的麥克風,Richard III 會利用這支麥克風,對它說出心底話。一開始還是在暗地裡說的,等到稱王後,他便緊抓住麥克風不放:一來是掌握話語權,二來像是害怕沒人聽他說話一樣,所以要透過麥克風強迫眾人接受他的聲音與訊息。
演員們不只在舞臺上演出,還多次利用劇院不同的出入口,包含開場時眾人從入口開趴走進、Richard III 多次在走道跟觀眾互動、又或者是下半場吆喝觀眾一起咒罵台上被他的憤怒搞得一身髒汙的 Buckingham (You look like shit. Have you eaten your pussy today? ) Lars Eidinger 一舉手投足都純粹壞得迷人,隨性而為的學垂死前後悔的 Edward 抓地上的沙子往後撒去,表示附和;被迫黃袍加身時的欲拒還迎與裝模作樣,還很調皮的調整身旁兩位神父手持的聖器與聖經,不只是皇族與人民,儼然連上帝都是他玩樂的一部分。也因為所有的目光與戲份都在 Richard III 身上,導致其他角色都極度平面,特別是幫 Richard III 剷除異己的 Buckingham,完全沒得表現他後半的反省與倒戈,僅短短用一句話對著觀眾感慨:你知道最哀傷的什麼嗎?就是沒有任何人站在我這邊幫我講話 (對著觀眾說,也對著空蕩蕩的舞台說)。
德國演員或許是這世界上對於裸露身體感到最自在的演員了。Clarence 在監獄被暗殺時就是裸體不著一縷,血跡還蔓延了整個沙地,十分血腥殘忍 (嗯...應該是由暗殺者遞血袋給 Clarence,然後人趴著對面舞台,藉由抖動與壓迫等動作掩飾血液汩汩流出);Richard III 跟 Lady Ann 求愛一段,為了證明自己的心意,決心脫下身上所有防備,赤條條的接受 Lady Ann 將能致人於死的劍抵在自己身上。其後又毫不遲疑的以M字腿大開的姿勢正對觀眾,挑釁意味十足。Richard III 被莎翁寫成身體畸形的醜八怪,也極度厭惡與自卑別人談論自己的怪物模樣。但在 Lars Eidinger 身上,當最脆弱的部分,如背上的肉瘤、無法站直的雙腳、還有胯下的生殖器暴露在眾人面前時,我並不覺得那是他的軟肋,反而覺得那是他獨有的驕傲與武器。如此自在面對身體、不以身體為卑為恥的概念延續到下半場戰爭前的最後一夜,他可以不論規矩的在將領前隨意撒尿,又或者進一步的延伸,在劇院堂而皇之的撇出陰莖尿尿,極度冒犯觀眾,令人感覺噁心而不悅。Richard III 至此已經不再是個受人尊敬的國王,而是隨處便溺、無法控制自己行為、更沒得用道理解釋的,人人討厭的壞傢伙。
場上沒有任何激烈的最後戰役。將領服侍 Richard III上床後就只剩下 Lars Eidinger 的獨腳戲。我很喜歡這樣的安排,讓一個近乎心智喪失的人,在遊戲即將結束前夕,眾叛親離之際,獨自於黑夜中被死去的亡魂糾纏,然後崩解;如荒野的動物一般被頭下腳上的吊起,悲慘死去。沒有套招的打鬥,沒有金屬兵器的撞擊聲,僅有 Richard 自己和自己的戰鬥,連帶使得那句"A horse, a horse, my kingdom for a horse." 顯得幽微而不可見,甚至,尷尬不重要!這是我覺得可惜的地方。身體有殘缺的 Richard III 在戰爭中被打落馬,急需另一匹馬來幫助他站起:從戰爭上站起,或是從頹敗的局勢中站起。在獨腳戲的開頭就冒出這句 Richard III 最為人知的台詞,沒有前因也沒有後果,台詞找不到地方落腳與支撐,反而奇怪。
這是個很現代的 Richard III,角色的服裝都是帥氣的西裝與禮服 (合身的西裝真是好看)。Edward 國王要求大家握手化解干戈一場戲,Elizabeth York 派的人馬身上有白色的布料可供識別 (白色是 York 家的代表色,白玫瑰則是相對應的代表圖騰),如皇后的白裙與白手套、River 公爵的白上衣白褲;準備謀反的攝政王 Richard 派則全身黑,特別是 Buckingham 公爵從裡到外連領帶都是黑的。但 Richard III 出現時卻是黑上衣搭配白西裝白褲子,表面工夫做很足!稱王後的 Richard III 的服裝長得更奇怪了,除了原本背上的肉瘤與左右不一樣大的鞋子外,還多加上了護腰馬甲與護脖,不僅演員的動作移動受限,也比起稱王前更缺乏人的樣子,以致喪失了身而為人的行為與道德。我在思考 Richard III 為自己塗上滿臉白色奶油、攬鏡自照時在想些什麼?是覺得自己怎麼會走到這步田地,已經沒人在身邊了?還是覺得自己怎麼會長得這麼醜陋,所以乾脆別再看到,直接掩蓋起來?塗白一段是少數我覺得 Richard III 像個「清醒且理智正常的一般人」的時候,他在盤算最後一著棋,怎麼再把人拉進自己的遊戲,所以才會跟皇后提議,要娶她最大的女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