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月22日

冉現劇團/再現劇團:已讀不回

時間:2015.06.20  7:30PM
名稱:冉現劇團/再現劇團  已讀不回
地點:好初早餐太空倉庫

我真的很喜歡再現劇團:這個團小小的,但夢想大大的,還常常搞些讓人意想不到的東西。啊~ 這樣會不會告白的太直接?!

2012年,雖然再現於南昌路的地下工廠被收走了,但團員們依舊持續在劇場創作演出,改走單飛不解散的偶像路線。這次由山寨自己的冉現劇團出手,弄了個實驗性的發表:《已讀不回》。從售票方式就超有趣:臉書上有個冉現劇團的虛構人物,統一透過私訊方式向這個帳號申請報名。開賣當晚據說有大批觀眾湧入,觀眾們還在臉書煩惱:「怎麼粉絲頁的管理員不讀也不回呀?」「這樣是報名成功了嗎?」隨後不久,頁面上便出現了這則訊息:


其實,演出已經開始了!

在等待入場的這些天裡,管理員會指派給觀眾幾個要加的好友,還規定一定要設成「摯友」,以期達到最佳觀賞品質。每個觀眾被要求加的人不同,以我為例,我加到了一個老被女朋友tag的男子、一個狀態似乎是要準備搶銀行的黑道混混、一個老是不在台灣的上班族。因為加成摯友,這些人的動態一定會被我接收到,中間一度覺得好煩啊:啊是有事沒事比鼻比鼻 (註: Baby) 的曬恩愛,很惹人厭耶;要搶銀行就去搶銀行,不需要實況轉播,還每分鐘都發動態,直接unfriend你。是的,對於一個上班族來說,手機一直震動是很討厭的事情。

這些訊息的起因跟結果,都在演出當晚真相大白。

《已讀不回》先行讓演員們註冊多個帳號 (也就是多個角色),經過2星期的訊息洗板,觀眾便可從中得知角色的部分生活。再從角色間的往來對話,慢慢去推敲臉書上這群人的關係網絡。因此,眼前正在上演的故事情節,其實是前些日子的網路事件,兩者間形成了觀眾與角色的平行世界 (僅用臉書做為蟲洞連結);又演出進行時,觀眾是可以自由滑手機的。平行構築的世界觀與觀眾參與演出的方式,使得《已讀不回》自然而然和觀者產生疏離。這樣的疏離,正巧就是觀看他人人生的已讀不回。

各式狀聲表意的表情符號:哭哭、揪咪、呀比;到哪兒都要拍照打卡的習慣:在移動的高鐵上、在XX醫院的急診室;一個帳號即是一種身分:臉書、推特、Instagram。我們灌注了大量心力來經營網路形象,還跟佛地魔一樣搞分靈體:這一個是可以大肆幹譙工作不爽的、那一個則是表現生活美好的,也難怪劇裡說:「你現在看到的是我的肉體,臉書上的才是我的靈魂。」前年推出的英國影集Black Mirror第二季第一集裡,編劇虛構了一間未來公司與一項未來科技,表示可以拿現代人大量丟到網路的資訊,包含照片、對話、生活習慣等,做為複製再生人的工具與參考。

雲端抓到的靈魂究竟還剩幾魂幾魄?只需要key-in、不需要動到臉部肌肉的喜怒哀樂,又打了多少肉毒針?按讚與轉發的次數,成為自我安慰的麻醉劑;透過鍵盤散播出去的訊息,可以美肌修飾打蘋果光。所以,喪女的父親也不管螢幕背後坐的是誰,沒有邏輯的天天跟女兒的臉書帳號聊天;以詐欺為生的騙徒,對著已讀不回的訊息與陌生人的個人檔案,在腦袋裡打手槍;感情名存實亡的女孩,只能透過「臉書頁面看起來很好,一切就都會很好」來自欺欺人。

《已讀不回》用了詼諧幽默的手法,將網路身分與社群互動具現化;對於人性的觀察入微,使得作品既荒唐又真實。演出結束的燈暗,彷彿拔掉電力的插頭,落寞惆悵啊!

2015年6月14日

兩廳院1+1雙舞作:何曉玫-假裝 / 林文中-空氣動力學

時間:2015.06.13  7:30PM
名稱:兩廳院1+1雙舞作  何曉玫-假裝 / 林文中-空氣動力學
地點:國家戲劇院

繼去年的周書毅與陳武康,進到第二年的兩廳院1+1雙舞作,找來何曉玫與林文中。兩支舞作的風格截然不同,但我都喜歡。

上半場:何曉玫Meimage舞團 - 假裝

白色圍起的空間左右不對稱,可開啟的門窗也不對稱。這不是個現實的空間,而是腦袋裡翻轉與構築的意識;是淘氣怪奇的幻境,也是悲傷不存在的想像:隨時都可以變裝,情節會一段段轉換,衣服與人物也可以顛倒扮演,還有不可忽視的、一直存在著的衣服磨擦聲。

舞作利用服裝,將舞者區分成兩種人:有著情節與情緒的角色與不被角色看見的工具人。前者身上的衣服是有顏色的,後者則是材質會發出窸窣聲的淺褐大衣。失戀的紅衣女子想著可能還在家的男子,倒酒、擁抱、分切食物;怔怔站著的男子,退去身上的衣服,重複著動作,和女舞者交換衣服穿;兩兩成對的舞者,一人在上、一人在下,成了新的物種,驕傲移動、裝模作樣。

最後,餐桌邊女主人的Spotlight還在,但已經沒有人在光線裡頭。當Crew走進,橋好椅子,射破紅氣球,與外界的連結斷去,像是玩著一組一組遊戲的大衣人,被困在無路可出的舞台空間裡,成了潛意識裡被鎖住的思緒與秘密。


下半場:林文中舞團 - 空氣動力學

這支舞做了個很科技、很Syfy的開頭影像,讓我一度以為是在看美國影集:影像逐一飛入了各種飛行器的線條輪廓圖,還打上了所有演職人員的名字。每一個名字被秀出來後,會呈現飛機翻轉的樣子往下墜落,非常立體好看。

《空氣動力學》的觀賞經驗有些不同,不是看舞者,而是看整體;這裡的整體包含音樂、音效、燈光、舞台,全部都合在一起後,才成了這支舞作。乍聽之下有點廢話,但舞作裡非舞者的部分和舞者相同重要。在某些時候,舞者甚至是舞台這巨大裝置的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演出絕大部分有如輕盈飄動的風,充滿流暢的弧線與清澈透析的質地。舞者身上的服裝沒有性別差異,冷調的藍色與貼身的像是刻意抗風阻的設計,讓舞者成了流動空氣裡的小分子,以各種排列組合的方式,群體或大或小,跑、竄、拉、扯、翻、滾,沒有設限。舞台以隨處可見的半透明塑膠布,懸掛空中,並透過側邊舞台的風扇,使其自由揚動,是為作品另一方美好的風景。舞作的後半段,燈光閃爍、音樂與音效聲漸大,影像也投射出無機的光線;加上失去控制、不停扭動的眾多布條,就在此時,所有的一切都融在一起,這已然不是風動的樣貌,而是一條條的神經突觸,正靠著電流衝擊,激動的互相交流,傳遞著來自外界的刺激與消息。(哈哈哈,果然是Syfy)

2015年6月10日

[短記] 烏犬劇場:我要乖乖的活著

時間:2015.06.10  7:30PM
名稱:烏犬劇場  我要乖乖的活著
地點:牯嶺街小劇場

前20分鐘我在昏睡,可能是工作累,也可能是我覺得無聊,之後才慢慢醒來,角色也慢慢醒來。

I don't need sex, because the government fucks me everyday. 把government換成life, work, family, responsibility 等等之類的字,就多少可以感覺《我要乖乖的活著》想說的東西。

對於瘋狂的定義,隨著世界越變越複雜,可以解釋的層面與方式也越多:有顯露在外的 (高俊耀)、一觸即發的 (鄭尹真)、還是默默隱忍的 (王奕傑)。這些個累積而成的情緒,逐漸轉成一種集體意識的憂鬱與無力。演出沒有想要舒展開導這樣的負面,而是任由它流淌,腐爛頹喪一地。

不太健康的演出,對吧!

氛圍雖然是做到了,但多少是靠演員撐起來的。故事內容不太引人入勝,情節跟架構也不夠縝密合理,像是硬疊起來的,現實 (老師、業務、遊民) 與隱喻 (老鼠) 兩部分的緊密性不高,很難把兩者抓來關聯一起。物件的使用還算有趣 ,上課桌椅、釘子、繞起來的紅線,本就有圈限的意味在。不過呀,還是一樣停在玩物件,跟劇本的緊密程度不高。

[短記] 2015 兩岸小劇場藝術節:十方一念、鄭和的後代、群鬼2.0


2015年的兩岸小劇場戲劇節,我總共看了3檔演出。由於都是簡單在臉書上嘮叨個幾句,沒特別寫成文章,但又為了之後查詢方便,就一次把3檔演出的短記集合成一篇吧!

時間:2015.05.29  7:30PM
名稱:香港愛麗絲劇場實驗室  十方一念
地點:松山文創園區LAB創意實驗室

我必須誠實的說,看得我好累。

作品拿了張愛玲、達利、華格納與亞陶說故事,偏偏我跟這四個人都沒那麼熟,看得非常疏離啊! 雖然導演已經在導賞手冊提到選擇這四個人的原因,但這是導演的選擇。對於觀眾來說,選這四個人,或縮減成三個、兩個,甚至不是這四個人,似乎對於作品影響不大,因為作品是根據每個人來發展不同段落。所以,當對於人物不熟悉時,講再多都只覺得囉嗦...Orz (對我來說,華格納與路德威希二世一段是我比較有感覺的,因為我知道這兩者間的故事) 

上星期的餐敘我問過導演:會不會去預想觀眾群?又觀眾群對這四個人不熟該怎麼辦?導演提到,香港人基本上應該只跟張愛玲熟 (笑)。他不會特別去思考觀眾的理解程度,而是堅持他認為要做的事情,認為這四個人在某種程度上是應該被介紹、被提出來討論的,所以希望在自己的作品裡說他們。 

導演有其堅持我很敬佩。只是我會思考,劇場其中一項的本質是跟觀眾對話 (假設無法選擇觀眾),到底該怎麼說,又要說得多明白多隱晦,才能沒有障礙的順利傳達劇組的理念? 好啦,劇組其實很認真的做了本導賞手冊,但演出前其實看不完啊 >"< 又理解能力不是一時半刻光讀導賞就培養得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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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5.06.05  7:30PM
名稱:馬俊豐導演作品  鄭和的後代
地點:松山文創園區LAB創意實驗室

我無法連線到鄭和的失根,但應該是劇本的問題。後半諷刺新加坡強人政權與思想閹割的比喻,寫得驚悚又精彩。 喜歡導演的手法流暢,舞台與燈光設計,以及誠懇的演員表現。演後座談可以感覺導演的謙遜與有問必答,場上的安排是有經過思考的 (雖然導演也誠實的說有些是玩出來後才賦予意義)。 最後,70分鐘的演出長度真是萬福金安,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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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5.06.07  2:30PM
名稱:中國薪傳實驗劇團  群鬼2.0
地點:松山文創園區多功能展演廳

在危樓裡看群鬼2.0~ 松菸的走廊地板真的有好多裂縫……… 

雨大到不可思議,還打雷呢!劇場裡被影響了,雖說最後人物崩潰時還挺搭打雷下雨的,但也影響到演員說臺詞的音量,好吵啊。 不過,整場演出的音效都有問題,一直明顯的大過演員聲音,又很多時候演員的臺詞說不清楚,要不是事先知道故事情節,真是覺得台上演員的情緒突如其來又莫名其妙。 

群鬼2.0的影像只是故事輔助,沒有雷雨2.0嫁接臺詞與影像動作,也就沒了諷刺。所以,我還是比較喜歡後者,聰明多了。 對了,導演發生啥事?上星期還好好的,怎麼今天演後坐輪椅啦?

其實導演沒事,他偶然發現麥克白的輪椅,又發現坐在輪椅上跟人溝通的感覺不一樣(平常太高了),所以就拿來玩了 XD


2015年6月6日

2015新點子舞展:董怡芬-Play Me 我不是我

時間:2015.06.06  2:30PM
名稱:2015新點子舞展 董怡芬-Play Me 我不是我
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幾個月前,部門同事一起參加了outside training,運用量表來了解自己是怎樣的人,也利用遊戲看出自己在團體中所在的位置。在受限的條件下,群體裡的每一個人必須通力合作 (也就是都要遵從規則),才能達到過關彼岸。印象最深刻的,是因為資訊傳遞的疏失,導致我這組在解謎的過程碰到瓶頸,因而心生猜忌的我們決定,讓另外三組跟著一起,玉石俱焚。

別擔心,就是個遊戲而已。

董怡芬的《Play Me》運用了多個遊戲,傳達被社會規範束縛的人們的行為:排得整齊的棋盤格椅子,舞者需要觀察燈光打下來的位置,然後一起站到打燈的椅子上;有了講話需要麥克風的規定,玩起了大風吹,從吹有形的外表與衣服 (吹短髮的人、吹有穿內褲的人),到無形的意義與想望 (吹父母為自己驕傲的人,吹可以知道未來10年的自己是什麼樣子的人);從所有人都大搬風,到所有人都思忖不動。漸漸地,從遵守指令、翻轉指令 (男女雙人合作的段落,男舞者劉俊德明顯做相反的動作。如指令為左肩,舞者動的反而是右肩),再到抗拒指令 (最瘦小的黃芃睿被當成玩偶操作,後來起身反抗,構築自己的堡壘來防衛),人們好像就是跟著權力奔跑,或是說被權力拉著奔跑。因此,大夥兒都追逐象徵權力的麥克風,好爭奪發話權。

不過,《Play Me》對我來說太安全,太祥和了:為什麼只能跟著權力/麥克風跑?為什麼只有「順從」與「反叛」,而沒有「破壞」與「修補」?既然無法拿手現有的權力,不如就腹黑地自己創造一個,即便那會造成我一開始說的玉石俱焚。這樣一來,「我不是我」這件事情就不會只有是與不是的二分,而是會產生微妙變化的光譜,記載著是與不是之間的拉扯過程。

講得我好像很暗黑的樣子...

《Play Me》裡頭的權力比較像是藉人之口講話的上帝,與這群卑微的人們/舞者之間存在著不流動的位階關係,因而在情節、動作與整體氣氛的處理上顯得保守。若真要談到我之所以不是我的可能性,我會更想看到在「我」這個個體裡,更多的掙扎、選擇與犧牲,哪怕那是不得不與不得已下的產物。


2015年6月1日

2015新點子舞展:驫舞劇場 蘇威嘉-Freesteps 自由步

時間:2015.05.31  2:30PM
名稱:2015新點子舞展 驫舞劇場 蘇威嘉-Freesteps 自由步
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先來說個笑話:朋友的朋友提到,驫舞的蘇威嘉是不是最近有作品啊?(但怎麼都想不起來作品名稱) 然後,想著想著就冒出了作品的副標:蘇威嘉最色的想像。看來,不只作品主標 (名稱) 很重要,副標也是喔!

《自由步》並不是特別為新點子舞展而生的獨立舞作,而是九個編舞者日積月累的小品:獨舞、群舞、男生、女生都有。驫舞劇場在創立初期,無意間成了臺灣第一個全男子舞團,但從近幾個作品開始加入了女舞者的編制。

作品雖名為《自由步》,我卻一點都不覺得自由,應該要改名為《不自由步》才是。演出將燈光放到低限幽微,也多採區域性打燈,無意間產生了光線引導著身體前進的感覺。以第一段獨舞為例,燈光一開始先用spotlight的方式打在舞者身上 (是很不刺眼的那種),然後舞者從自己的身體中心出發、慢慢地向外扭動畫圈,越畫越大,但都不會超過光線打在地板上的圓形區域。接著,多了一區的燈光灑下,舞者自然而然、像是有趨光性的,隨著光線的方向移動,繞了一圈。

而我最喜歡的第三段群舞,六名女舞者跟著光線指引,以群體的概念,緩慢地從左上舞台,走對角線的來到右下舞台。過程中,由於光線昏暗,看不見舞者的表情,又舞衣是黑的,光裸的臂膀成了最明顯的視覺印象,或直或彎,或高或低,伸展或捲曲,每一個移動都有著趣味與變化,每一次前進都包含內在的迸發與外在的和諧。

除了光線給予的限制外,動作上也安排了直觀的限制:「只用」肩膀以上與腳尖移動;「只用」小碎步前進後退徘徊;「只用」身體上半身傳達快要爆炸的情緒,因為活動的區域被侷限在周圍舞者圍起的框框內。一直到第九支作品,才終於迎來了一點點的喘息。舞台是亮的,舞者們輕盈的跳躍,帶點驕傲的擺動,兩兩成對、穿插走動,讓我不禁想起今年初看的《Drumming》,雖然沒那麼整齊,但感覺到的愉悅與平衡是一樣的,最後還一起跳入了黑暗,結束這回合。

《自由步》簡化了舞台,放暗了燈光,抽離了故事,更將場上的彩度降至最低,單純只用肢體說話。少了很多可以表達的工具與方式,很不自由,但很細膩。

我一直在想,雖說呈現出來的樣貌是光線帶身體,但實際上燈光設計應該是看了作品才開始安排,所以是身體帶光線才對 (哈~)。然後啊,要怎樣才能有那麼自在的髖關節呀 @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