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3月21日

動見体劇團:達爾文之後

時間:2009.3.15 2:30PM
地點:臺大劇場
劇名:動見体劇團 達爾文之後
海水聲一波一波的打來,規律且緩慢,像是個往回走的時鐘,提醒著觀眾故事即將啟航,請回到座位,準備與劇場四角一同踏上費茲羅與達爾文探險的小獵犬號。是重新演繹劇中的劇本?還是再次詮釋進化論?We'll See!

上帝是否真的視萬物平等,愛他所創造的ㄧ切?那,怎麼解釋找到的生物證據?同樣都是雀鳥,卻擁有不同的喙?是上帝的刻意安排,或是環境影響,讓物種不得不自求生路?自由熱情、豪邁不羈的達爾文,碰上了保守壓抑、追求完美的費茲羅船長,兩個人的年紀相仿,個性與想法卻大不同。達爾文不拘小節,所有情感直接表露無疑。當他發現任何驚奇的事物,腦袋便開始去大膽假設所有使的可能性。即便思緒尚未釐清,仍亟欲在第一時間分享給費茲羅。反觀費茲羅,年紀輕輕就當上船長,紀律分明的帶領船員航行。身上扛著眾人的期待與敬畏,總是再三小心,仔細的測量海岸線,觀察天象,紀錄航海日誌,任何小細節都不放過。

這樣的衝突,回到排戲的劇場上,正好對照湯姆與伊恩。飾演達爾文的湯姆及時行樂、追求名利;扮演費茲羅的伊恩渴望振作、重返顛峰。表面上是演出達爾文與費茲羅的故事,卻意外帶出湯姆與伊恩這兩個角色的心聲。該說是劇本自己生了靈魂,還是達爾文的進化論真的太過犀利。這戲,理應是湯姆與伊恩的演出。到了最後,反倒被演出的角色與內容附了身,亂了演員的真實世界。

跳出來解釋一下,「達爾文之後」是部有戲中戲的劇本。共有四個角色:兩個演員(湯姆與伊恩)、一個導演(蜜莉)和一個劇作家(勞倫斯)。他們共同演出勞倫斯寫的戲:一齣講述達爾文與費茲羅的探索故事。「達爾文之後」這一圈套一圈的故事結構相當吸引我,既可以從演員的角度去思考,也可以從演員演出的角色去對比演員的生活 (反過來也是可行的),觀戲的面向與層次變得相當豐富。

達爾文的進化論,不但為自然界的變化投下震撼彈,也衝擊到當時仍保守的十九世紀社會。原屬科學領域的躍進,卻引發所謂的「社會達爾文」論述。在比較與競爭之後,社會達爾文主義被拿來正面化人類互相攻擊的出發點。就如同鈕扣傑米的故事一樣,自認高知識的一方,帶著在原始部落生活的傑米回到倫敦接受文明洗禮,希望他能用所學得的智慧(?)去影響其他同部落的族人。可是,最終他卻拋棄了文明,回歸到本我。沒多久,部落就滅亡了。

For your own good!我引進希望與文明的燈火,將照亮你們這群不懂世事的人們。是讓你們更有競爭力,更知道這世界的進步與美好,才不會被淘汰。很諷刺,但鈕扣傑米的故事好似強化了社會達爾文的觀點。但,真的是這樣嗎?

從劇本設定,可以知道「達爾文之後」將這個問題很大剌剌的扔給觀眾。它沒有給出最後的答案,但透過角色自白與劇情的發展,試圖將真相越辯越明。在角色上,選定了故事裡的兩名演員為英國人,一是傳統壓抑、曾經風光的演技明星(伊恩),一是背負著社會異樣眼光,為達成功而只顧個人利益的同志演員 (湯姆);導演來自剛解放不久的東歐國家保加利亞,希冀大鳴大放卻仍藏不住先前環境所留下的悲觀色彩 (蜜莉);劇作家則是美國黑人,由外而內的控制著骨子裡潛藏的暴力因子 (勞倫斯);迥異的文化互相衝擊下,是否有「最好的、最理想的文化」?當發現對方的文化有優於自己的可能性時,我需要隱藏自己,逼著自己融入嗎?該怎麼辦才好?

這樣的想法帶出人類最本能的反應:恐懼。恐懼是保命的開始,因為害怕,所以嘗試改變;因為害怕,所以要變得更好。從蜜莉與湯姆的談天中,知道女人害怕男同志剝奪了原屬於她們的生存空間 (好吧,請容我很膚淺的說,我也這樣覺得 :p);僅剩劇場的伊恩,擔心湯姆一走,他唯能掌握的這小小希望,也跟著消失不見;生來就擁有潛在性的暴力遺傳 (作個澄清,我沒有歧視黑人的意思,單就劇情本身而言),勞倫斯從小便廣泛接觸白人社會,害怕自己哪一天,那內心的野獸會發狂似的不受控制。

而費茲羅也害怕達爾文褻瀆了上帝創造萬物的偉大,不惜拿槍指著達爾文,要他對著聖經發誓,拋棄他那惡魔般不潔的想法。

殘酷的,進化,從未停止。

蜜莉拋棄原有的土耳其姓氏以保全自家財產;而為了完成夢想,她前往英國,編造謊言好成就自己的第一部戲;湯姆即使有契約在身,仍不惜放手一搏,決定拋棄劇組而改去拍不知道會有多少畫面的電影;一開始對湯姆道德勸說,最後卻也揚棄道德的伊恩,對電影公司扯了個會毀了湯姆的謊 (湯姆有AIDS),只為了讓戲排得下去,讓自己的生活得以延續。

不就是這樣?掙扎、競爭、然後進化,再殘酷冷血不過了。

當真相被揭穿,在無法承受的情況下,做了負面的選擇,矇著眼強迫真相穿上邪說與惡魔的外衣。「我的劇本被污染了」,勞倫斯面對不了劇本裡的故事在現實生活中上演,只好氣憤的呼喊,用力的指責,然後逃出排戲場。到底是演員在演戲?還是戲在冥冥之中牽引著演員。湯姆說了,一定是這該死的達爾文,讓大家都變得不對勁了!

對自律甚嚴的費茲羅來說,是他允諾達爾文搭上小獵犬號參與航行,間接促成了達爾文寫出推翻上帝造物的物種原始。當奉為圭臬的一切被自己當初的一念所打破了,失去了信仰中心,費茲羅走不出對自己的責難。而伊恩呢?對自己所說的那個陷害湯姆的謊同樣感到愧疚,頹喪的坐在椅子上,失神的望著眼前他所迷戀的,美麗堅強的蜜莉,怯生生的問著:「你能愛我嗎?」

蜜莉帶著伊恩走到桌前,遞上閃著鋒利銀光的刀子:「是時候你該自盡了」。而無形的上帝似乎也引領著費茲羅,讓費茲羅選擇用刀劃過自己的脖子,用鮮血向上帝乞憐救贖:「你能原諒我嗎?」。

故事至此,所有的情緒都是負面的,不得不違背的道德,不停擴大的黑暗氛圍,暴露了人性的懦弱。但,生命終究會找到它的出路。最後一幕的四個人,彼此的對話交織,一句一句的,聲調慢慢上揚,音量漸漸放大。好像有什麼想法正冒出頭,就如冰雪融盡之後所新生的嫩芽般,帶來微弱卻堅強的希望。

在達爾文之後,沒有任何悲劇或不應存在的物種或故事。所有的物種都是從前而來,每一個故事發展都是逐步累積。我們都是進化來的,為了生存而彼此競爭:競爭知識與能力。競爭固然是殘酷的,但從另一個角度思考,因為不停的向前邁進,連情感也在不自覺中跟著提升進化,從中習得了憐憫、包容、珍惜與愛。

《演員群 (左起) 富晨軒、魏雋展、吳定謙、邱安忱》

回歸到真實生活,嗯,我指的是現在活著的當下,2009年 (笑)。這齣複雜的「達爾文之後」,感謝有4位演員精湛的演出。真的,好的劇本需要有好的演員表現,我講不太出來哪裡好,因為真的沒什麼好挑剔的,向這四位表演者致上最大的感謝!音樂的編寫以鋼琴和大提琴為基礎,有著自己的行進速度。像是摸不透的時間,也映襯了達爾文的進化論,雖然無法真切感受,但它的確存在著,緩慢前進著;即便孤獨,卻行雲流水。我不懂燈光的部份,但可以感覺此次的燈打得很細緻,不論是打在研究室、船艙,或是專注於某個橋段的演員身上,都不是大範圍大亮度的照明,而是著重在細節的變化。透過不同顏色的燈光變換,強化出演員的內心情感 (如果沒記錯,印象最深的一幕就屬伊恩和蜜莉告解那段,一束一束色調鮮豔的燈光從上往下打,帶著詭譎與赴死的悲戚)。

此次的舞台概念我很喜歡,斜面的船型設計,讓人感覺不論是費茲羅與達爾文,或是劇場四人的故事,都是從小獵犬號開始的。放在舞台兩端,正好是代表意見相左的達爾文研究室與費茲羅船長室,很明白的秀出此劇的衝突點。可惜的是,因為船型的舞台設計,觀眾的位置又安放在船身兩側,很多時候因為視線的死角而看不到演員的表情,為這齣劇留下了一絲遺憾。

達爾文的研究室與費茲羅的船艙相隔在舞台的兩端,看似是絕對的衝突,無法找到共同點。但是,人類帶著科學離開了研究室,領會了信仰走出了船艙,來到了兩者中間,那隨意擺放的大木箱,象徵著未知待開啟的神秘世界,等著人類去融合與發掘!

2009年3月17日

加拿大lemieux.pilon 4d art 劇團:諾曼

時間:2009.3.14 7:30PM
地點:國家戲劇院
劇名:加拿大lemieux.pilon 4d art 劇團 諾曼
Who is Norman? 在進劇場之前,我連Norman Mclaren這名字都沒聽過。lemieux.pilon 4d art劇團從一個迷戀Norman的人物出發,像是個博物館導覽員般,由第一人稱出發,帶領著觀眾探索這位前衛動畫大師的作品。

開演了,怎麼還有個外國人在講電話?咦,還邊講邊跑上舞台?兩廳院的人員怎麼都沒上前制止?「嗨,我是Peter,我正準備前往加拿大國家電影局,那是Norman一生中花最多時間待的地方,等等再call你。」影片一幕幕的閃過,畫面中的色彩相當鮮豔,有大片的色塊與潑灑似的色帶,隨意攤開在畫布似的,找不出頭緒,沒有邏輯與理性可言。尋訪Norman Mclaren的旅程就此展開。


lemieux.pilon 4d劇團花了很長的時間去訪問Norman生前的好友,藉由打在舞台上的立體影像與舞者精準的走位位置,形成一種「我真的在與Norman的好友面對面講話」的奇妙錯覺。時而是輕鬆的並坐在長椅上聊天,時而是手裡的筆記書內容躍然於舞台。透過科技,這些人好似都走了出來,出現在主角,抑或是觀眾「我」的周圍。


除了人物跑出來Say Hello,舞者與Norman作品的互動模式也令人感到驚奇。看著舞者凌空與Mosaic打乒乓;身體因Horizontal LineVertical Line的擠壓而有了一個個美麗的軀體彈跳與平滑曲線;還有那紀錄雙人舞移動的Pas de Deux pt deux,與真人的動作重疊,形成了獨特的肢體三重奏;平面的影片,被施了立體成型的魔法,和舞者一同譜出絕妙的綺麗世界。


打開Norman工作室的門,可以挖掘到更多有趣的新鮮事。Canon裡的可愛騎兵小人一個個的走出來,還有幾隻可愛的毛絨動物左顧右盼著;挖出了個塵封已久的箱子,裡頭是Norman常用的椅子,他應該就是坐在這張椅子上構思著他一部又一部的實驗作品。有趣的是,Norman的某部作品裡有張一模一樣的椅子,可以看到舞者不但自己跟椅子玩了起來,也藉由與影片裡的椅子重疊,開起影片裡主角的玩笑:刻意把椅子一點一點拉開、和投影人物一來一往,戲劇般的生動與幽默在這裡更明顯了!

Norman早期的作品有明顯的物象,臉、雞、樹木等,即便整體還是抽象的,但仍看的出來「這是什麼東西」。晚期則解構成幾何圖形,點、線、圓、方塊等,並和音樂上作更緊密的搭配。他表現的是物件移動的路線,也是音樂行走的軌跡。讓我想到了蜂蜜幸運草裡的花本育,Norman一定和花本育一樣,所看到的世界和我們是不同的,所以才能創作出如此獨特的作品(畫)。就是因為擁有這種純粹的創作動力,透過一部又一部的實驗 (一幅又一幅的畫),來讓自己內心澎湃的小宇宙感到平靜。這也是為什麼Norman的好友提到,Norman的世界是富有創意且無窮無盡的,唯有死亡才能讓Norman解脫。


我內心的小Norman在這場演出之後,自己打開了門奔跑出來,開始催眠我去搜尋Norman Mclaren的作品。原來,夢不是醒了,才剛開始呢!我想,著迷這件事果真會傳染!按下遙控器,再來部Norman吧!

註:底下是lemieux.pilon 4d art劇團在Norman這齣作品的精彩影片。這作品很難用文字解釋,畢竟它著重在視覺感官,用看的最快了解囉!

2009年3月15日

我很難過,現在。

我感覺到難過,它很霸道的直挺挺的站在我心裡,一點都沒有任何屈服的彎腰跡象。

它現在就像是在總統府前站崗的憲兵一樣,盡忠職守。

我嘗試過,試圖用水沖,只是它很頑強,沖都沖不掉。
我嘗試過,將我最心愛的東西抱在懷裡,試圖將喜悅推入皮膚內,但也沒用。
我不想聽音樂,不想看電視,不想睡覺,不想打電話,不想講話。

不!我是想講話,但我找不到人講!
我甚至想大叫,然後一股作氣,狠狠的拿把刀把內心的難過給割下來!然後燒掉!

每到週末我就逃避,逃往我熟悉的台北,逃進我熟悉的劇場,呼吸那我覺得再棒也不過的自由空氣,然後,進行一個人式的狂歡。

很難,找到人一同看戲,所以我自己看戲;
很難,找到人聽我講話,所以我自己跟自己講話;
很難,找到人懂我在講什麼,所以我只好寫下來,等待頻率對的人的回應。

星期天晚上總是容易焦躁,上班族的通病。
容易陷入自言自語模式的悲觀小宇宙,我治不好的病狀。

我很難過,現在。不是情緒上的難過,不是Sadness,不是喜怒哀樂的那種難過。
我很難過,現在。混著點生活的困惑,之類的難過。

我決定,是時候該放鬆宣洩了。
沒錯,我指的就是,放‧膽‧哭‧泣。

2009年3月13日

台南人劇團:莎士比亞不插電4 維洛納二紳士

時間:2009.3.8 2:30PM
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院
劇名:台南人劇團 莎士比亞不插電4 維洛納二紳士
這張票是跟著K24一起買的,回想起看莎士比亞不插電1時,我還在中山唸書呢!當時中山劇藝系剛成立沒多久,懷抱著對新系新血與台南人劇團的好奇,捧了羅茱的場。時間過得好快,這個系列都來到4了,中山劇藝也成立6年了。而自己呢,踏入職場工作,有了穩定的經濟來源後,看戲也就看得更兇了!

2點鐘還沒到,實驗劇場外已經聚集了大批觀眾等待進場。多是一群一群的學生,熱烈談論著劇內的某某演員是自己熟識的友人,大家感覺都很興奮,讓只有一個人的我覺得有點格格不入。哈,年輕真好!

進到劇場後,誠如官方部落格介紹的,此次採取環繞式舞台,演員就在觀眾席圍起來的正中央演出。同時,觀眾的分布正好隔出一個對角的十字形走道,供演員與道具上下場。佈景並無明顯的前後擺設,一個車站站牌、一張石頭長椅、菱格紋與看似校徽圖騰的地板、掛在牆上的聖誕節燈飾、以及入場前發的螢光棒,我很好奇也很期待接下來的演出。

事實證明,舞台設計讓這齣劇更吸引人。環繞式舞台的使用,對劇團來說是勇敢與大膽的決定,或者說,是種考驗。由於視線來自四面八方,演員們走位的移動該如何設計,才不會造成觀眾視線混亂?又如何去拿捏舞台的整體重量,不會有左右前後傾斜的錯覺?這兩點,我覺得在維洛納二紳士裡處理的很不錯。固定在四方區塊的演出分配平均穩當,而幾場追逐的戲,剛好運用了斜十字走道,順暢的掌握了該有的緊張刺激,以及劇情所需的慌張混亂。

就如導演王宏元提到的,因為想讓觀眾也能融入劇裡,故採用此次的環繞舞台設計。劇中演員直接與台下觀眾互動,像是茱莉亞與盧塞塔的場邊男人評論、波提斯甚至邀請觀眾加入劇裡幫忙告白。這類的橋段,不但可以搞熱場子,也能讓觀眾更進入戲的狀況。

在此,一定要特別提到那一場最亮眼的演員 - 朗斯。飾演朗斯的林曉函,演出自然生動,雖然只有一個人在台上(好,還有一隻狗),但無庸置疑的,她散發出的光芒抓住了在場觀眾的心。在互動中,沒有任何刻意的行為或台詞,好似她真的在跟場邊的觀眾玩遊戲,說故事,一點也不怯場。或是說,一點都不擔心觀眾配合度問題,反正我就你玩/耗下去就是了。

某些不經意的加詞也增添不少趣味:當斯皮德作勢要從背後偷襲朗斯時,朗斯很自然的對著旁邊的觀眾說出:「你看什麼,也不提醒我」之類的話語,引起了哄堂大笑。另外,林曉函的場邊小動作也讓人看了暗自忍笑。特別是下半場波提斯與瓦倫丁對話時,朗斯在後方偷吃餅乾的那一幕。雖然主戲是在兩個主角身上,但朗斯微妙而帶點偷偷摸摸的動作,搭配臉上豐富的表情,讓我捨不得離開視線,卻又不至於誇張到喧賓奪主,搶掉主戲。

整體演員的表現還算不錯,只可惜在某些台詞上還是顯得生硬了點,演員與腳色合不起來,甚至有在背稿的錯覺。我在想,這種情形是否是此次的劇本所造成的。維洛納二紳士雖然用了許多年輕人的用語 (例: 瞎、宅男、潮男、科科),也將不少形容轉換成現代用法 (例:我的心情就像是專輯空降排行榜第一名),但畢竟還是保留了不少文謅謅的句子來表達腳色的心情。所以,極現代與極古典的用詞在同一齣劇出現,或是同存在於某個腳色的某一段台詞中,怎麼連結似乎都會有落差。就像是上一秒才講到「這妞好正」,下一秒卻又提到「要是沒有她在身邊,我的生命就像是沒有了水的枯木,只能任憑寂寞像毒辣的太陽,狠狠的灼傷、烤炙著我」一般。由於人平常並不會這樣說話,再加上演員功力仍不夠深厚,聲音表情與情緒無法連結反差較大的台詞,讓腳色的生命力與立體性頓時被抽乾了。

我相當喜歡此次的服裝設計,配合維洛納這浪漫城市(它可是「羅密歐與茱麗葉」的故事地呢!)與貴族氣息,學生制服採用了大領的西裝樣式,並在小地方用格紋作為一系列的點綴,令人印象深刻;古靈精怪的斯皮德與朗斯,因為是伴讀書僮兼傭人,平日裝扮俐落簡單、方便行動;天真爛漫的朱莉亞則採用了較柔軟飄逸的布質呈現出她純真可人的個性;至於同時迷倒波提斯與瓦倫丁的絕世美女西維亞呢?傳統的白色維多利亞式襯衫加上高腰短裙、白色長襪與高跟鞋,塑造出她令人憧憬的完美形象。

維洛納二紳士的演出獲得了滿堂采,相當受到觀眾喜愛。雖然還是有瑕疵,但瑕不掩瑜,整齣劇的青春活力非常閃亮,即便走出劇院時下著大雨,我走路的腳步依舊因為看了場好戲而快樂輕盈!

2009年3月10日

西班牙國家現代舞團:慾望之翼

時間:2009.3.7 7:30PM
地點:國家戲劇院
劇名:西班牙國家現代舞團 慾望之翼
現代舞對我來說是很陌生的領域,即便舞者在空中劃出的肢體弧線是那樣美麗的令人屏息,但我總對「純美感」缺乏領悟力,天生也沒慧根。所以,我只能努力嘗試著用文字寫下我所感受到的。

此齣舞作的靈感來自Wim Wenders的同名電影,我跟原作比較不熟,但對好萊塢之後翻拍的City of Angels就有印象了。國中時和同班同學兩個人在電影院裡哭得亂七八糟,看著片末Nicolas Cage一個人上超市、一個人到海邊聽天籟,不論生命或愛情,雖然都無法得到永恆,卻曾經感受那真實存在的一切。而就是感念珍惜這短暫深刻的擁有,我深受感動。這次為了看舞,還特地到清大借了DVD來看,希望能多點概念、多些啟發去感受舞作。

大燈未全暗,窸窸窣窣的聲音便在廳內迴繞,是天使在討論人間的聲音?亦或是過往人群的活動聲?幕升起,舞台正中豎立著看似直達天際的透明中空柱狀物。天使從柱狀物裡慢慢往地面爬,開始詢問著我為何是我、我為何在此等自我探索性的問題。一對對美麗的舞者,輪流舞著柔情似水的雙人舞,情緒彷彿綿的化不開。好幾次企圖想要逃離這些惱人的、只有人世間才有的情慾,腳卻只是前後的來回擺動。究竟是宿命似的逃不開,或是實質不想逃的潛意識?這...無解了...

好哲學性的問題,如果能夠這樣,是否更好?如果能夠那樣,是否會不同?擁有永生卻無真實感覺的天使,在與自己相處的孤獨時空裡,決定選擇另一條路行走。怎麼重新學習行走,去感受就對了。從當模仿貓開始,天使任憑聲音恣意喧嘩、肢體狂放亂舞,他感受興奮、他獲得刺激、他甚至作惡。

粉色的愛情很快的來到天使身邊,像是飄逸的蓬裙般,悄然浪漫的靠近天使。天使牽起愛情的手,將其旋轉、拉近,高拋進了自己心裡。世間最難解的情感,此刻已猛然地撞向天使。天使只能懷抱著它,開始學著與掙扎痛苦相處。原來,愛情這玩意,是狂喜與狂痛的雙面刃。該如何面對?

上帝,請給我隻字片語,為我導出正確的方向。

一絲水柱從天而降,天使張著口、挺起了胸膛,渴望去接收來自天堂的提示。頓時,大量的水從直達天際的透明柱狀物下方朝四方流出,漫了整座舞台。舞者從四周跳入,單人的、雙人的,在舞台上滑水,遊戲人間似的,激昂的濺起了許多弧度美麗的水花。慢慢的,舞台上越趨安靜,人們爬入柱內,是想再次聆聽/等待來自天際的訊息吧!只留天使一人,仍在柱外,直至幕落。

看完70分鐘的舞作,打了通電話給妹妹,提到了五個字:「我被擊沉了」,因我無法完全理解。是說編舞家欲表達的或許只是一種情感,既然情感本身就是一種非理性的存在,本就不該用太理性的方式去解讀。就如同天使一般,去感受便是。舞者漂亮的身段,燈光音樂所帶來的整體震撼,那畫面,想起來很美,似乎也就足夠了。

2009年3月1日

Robert Wilson & 魏海敏:歐蘭朵

時間:2009.2.22 14:30PM
地點:國家戲劇院
劇名:羅伯威爾森、魏海敏與國光劇團 歐蘭朵
今年初給自己定了個目標:要多接觸不同類型的藝文表演。剛好,今年兩廳院3月的台灣國際藝術節給了我這個機會,早早就上網買了套票。首棒強打「歐蘭朵」,請來了Robert Wilson與魏海敏合作,將Virginia Woolf半自傳式小說,以兩小時獨角戲的方式,搬上舞台。

看戲前做功課是我的習慣,雖然很早就看過Tilda Swinton演出的電影版本,但由於當時年紀小,再加上記憶年久失修,此番特地上網再次搜尋故事大綱,同時也將相關的介紹文章啃進肚內。兩廳院很細心,知道Robert Wilson的劇場形式與一般民眾的想像不同,在演出前半小時,請了北藝大的耿一偉老師做了簡單的觀戲導讀,我像是個好學生般早早就到了戲劇院門口等待。還好自己先聽了導讀,能以更開放的角度觀賞這齣戲。

Robert Wilson不是一般的導演,他沒有刻意的腳本與走位,而是以動作和美感導戲。因此,他更像是個編舞家,將聲音與佈景的層次拉到最高,降低對白數量,讓觀眾能仔細聽,認真看,甚至在一開始先擇其一都可,藉此創作出一個簡單的世界,回歸到平緩與自然的時間。但在視覺或聽覺的帶領下,又能感受到那簡單世界的美麗與深刻。

因此,不要去思考「看懂與否」的問題,而是去欣賞與接受。戲劇,應是片美好的景觀,而這美好,是由觀者自行詮釋的。就因為看戲前有了心理建設,原本擔心「看不懂」的我,決定放手一搏,先選擇我最想注意的燈光,希望燈光能帶著我前進。

就當我納悶怎麼戲快開演了,卻沒有常見的三明三暗。倏地,強烈的聲響從喇叭傳出,一響配著一部分的燈暗,強勢宣告即將進入歐蘭朵的世界。

歐蘭朵一個人躺在地板上,述說著這世界的無趣與對死亡的迷戀。他,孤獨一人,耍弄著劍,刻意打在臉上的燈光,美麗了原本就精緻的臉龐,卻也放大了一人所處的蒼涼。他獲得了財富、青春與永生,玩世不恭。原以為遇見了莎夏,可以不再獨飲寂寞。無奈,此次相遇結果是背棄,加深了歐蘭朵永世獨身的宿命。


舞台上只有魏海敏老師一人,扮演著既是說書人,又是演出者的雙重腳色。從魏海敏老師的敘述中,聽見了宮廷繁華、冰雪異域、殺戮戰場,搭配著魏老師豐富俐落的身段,我似乎看見我正一步步踏過與歐蘭朵相同的道路。第一次的左右空間,歐蘭朵還是個男人,站在左方的世界,大口的吃下鑰匙,企圖跨越到右方的世界,而此時右方擺設的是象徵雌雄同體的海馬桌,歐蘭朵想吃掉禁忌,前進未知的世界。第二次的左右空間,歐蘭朵已變成了女人,站在右方世界的她,不知從哪找出了鑰匙,只是她不再企圖打破中間高聳的透明圍牆,而是接受自己目前的狀態。或許,性別真像是左右兩個世界,更制式一點,男左女右,我摸不透你,你也看不清我,只有去接受與了解,才能放開束縛,甚至是被束縛釋放。

因此,歐蘭朵她創作文學、她感受愛情、她體驗婚姻,她承受世代加諸於她的價值觀,原來,用精巧細緻的腳踝吸引男人是這麼容易的一件事。幾百年過去,不變的是這風塵世界,即便看破生與死,對於孤獨所下的注解仍是問號。

劇中魏老師那靈巧柔軟、變化萬千的手勢,特別吸引我注意。和電影「安娜床上之島」中女主角不停翻轉流動的雙手一般,同是承載著禁錮飛翔的鳥兒,帶著前世仍存在的記憶,穿越時空,渴望自由,希冀打破性別藩籬。不論是16世紀的英國宮廷、20世紀的紐約大街,到頭來,即便白羽加身,依舊是獨自一人。

耿一偉老師說,歐蘭朵是Robert Wilson與偉大女演員相遇的方式。果然,魏海敏老師利用歐蘭朵證明了她同是世界一流的女演員。在歐蘭朵之前,我從未看過魏老師的表演,對於京劇也沒有任何涉獵,但魏老師的流暢口條與美麗的肢體表現,深深吸引著我的目光。偌大的舞台上即便只有魏老師一人,氣勢與氛圍卻絲毫沒有任何填不滿的問題存在。當然,王安祈老師所編寫的充滿韻律與節奏的腳本,透過魏老師豐富的聲音表情,讓所謂「極簡瑰麗」的劇場風格更加明顯。

最終,歐蘭朵還是一個人唱著似鵬飛,而我,心頭也像有隻鳥兒般,飛出了原本看戲的既有框架,開闊了另一個觀戲的新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