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稱:綠光劇團 押解-菜鳥警察老扒手
地點:城市舞台
繼《清明時節》與《單身溫度》,這次的台灣文學劇場找了個喜劇改編。段彩華先生的《押解》是一個幾乎所有事情都發生在火車上的幽默小品,時間約莫為50、60年代,菜鳥警察黃迪宇 (黃迪揚飾) 奉命從高雄押解聰明狡猾的慣犯扒手何金發 (唐從聖飾) 到台北開庭。在這段10小時的平快車程裡,警察一方面要擔心犯人耍詐跳車逃走,另一方面還要應付車上各式各樣的乘客反應。有趣的是,法律面前是大壞蛋的何金發,竟然到處都有要幫他脫逃的夥伴:從以前的跟班小弟,到親切的小販阿婆,讓人不禁重新思考這個「壞人」是有多大的能耐可以收服這麼多人心?而一路嚷著依法行政的公權力,是否真為毫無瑕疵的公平正義?
《押解》由吳念真與李明澤操刀改編。台語非常流利的兩人,讓整齣劇有著滿滿的台語俚語,押韻押得漂亮極了,聽起來更是清脆悅耳。喜劇的節奏大抵掌握得當,演員間的丟接也順利無礙,觀眾席充滿笑聲。然而,幾幕爆衝的橋段卻無法忽略,特別是上半場的最後與下半場的一開始。創作是主觀的,也絕對會有立場,更別論劇場是各類藝術創作中,最可以拿來大鳴大放的形式之一。你可以在劇場裡談論政治、宗教、種族、經濟等敏感議題,但談得漂不漂亮,就各憑本事了。
中場休息前的最後一場戲,編劇選擇了讓假算命仙土虱 (賴震澤飾) 以「我看見未來」為由,說了一串預言來唬弄車廂眾人,好為老大何金發爭取時間。這段貌似亂講話的內容,擺明的在比喻現今臺灣的亂象,如有理想與抱負的愛國青年未來會被水柱噴、總統會被抓去關等,甚至還說到了之後臺灣會出個女總統。對我來說,聽到台詞的心情是複雜且不太舒服的。我可以接受批判已經發生的事實,但無法認同暗示性的拉票行為。又,這樣的安排只是直白的表述立場,並沒有推動劇情發展,也就是聽完了爽快就沒了,豈不廉價?相同的情形也發生在下半場的一開始,兩方陣營講到教育黑箱、白色恐怖,起先還有辯證討論 (梁正群飾演的大學生發問:為何他都不知道這些歷史),後來卻淪為無謂的口舌之爭。口水噴得多只讓人覺得口渴,並無法使人信服與思考啊!或許是我想太多,但對於政治誰能不多想,更何況是時間將近的近未來呢?
扣除掉傳道式的宣教情節,《押解》還是有說得高明且令人拍案叫絕的地方:在決定要讓何金發回去探望阿嬤 (范瑞君飾) 後,鐵鎚 (朱育宏飾) 一句「你對我好,我就會對你好;你對政府好,政府才不理你」 ,這句不經意用台語說得超有律動又押韻的諷刺,又酸又嗆;因為小弟們都由同樣的兩名演員飾演,警察一度揶揄扒手說,找的都是同一種「汗草」的,證明了自嘲永遠是最優秀且效果最好的哏;至於如何憑一張嘴就能招兵買馬,還能把黑說成白,我相信午餐便當一段說明了一切,親眼看到與親耳聽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呀!
由於大部分的故事都發生在火車上,場景設計與轉換作了各種方式的車廂剖面,投影也多為火車行進的風景移動。不過,真的只能大剌剌的搬台火車上舞台嗎?很多時候,戲只發生在警察與扒手兩人身上,也就是觀眾的目光被動地鎖在車廂/舞台一角。即便有幾場群戲豐富了舞台,空蕩的感覺還是時不時存在。另外,觀眾僅能從第一場阿嬤和椪柑 (戴秀穎飾) 的對話中推敲,何金發「可能」是感念阿嬤的養育之恩,因而說什麼都要返家探望阿嬤。但這樣濃厚的情感卻沒有繼續鋪陳累積,直到逃脫後才講明開來,導致場景真的轉到阿嬤家時,有頓時從歡樂的氣氛硬要急轉直下的尷尬感。
還有另一個尷尬發生在角色上:我抓不太到黃迪宇的樣貌。感覺他一直在拘謹嚴肅的個性中飄移,跟劇本一樣會偶爾爆衝出角色的形體。更明確一點說,我感受到的上半場黃迪宇是憨直守法有原則的,雖然碰到初中情人會不自覺當機,但不影響先前說的性格,而正是這樣帶點彆扭不自在的性格製造出許多笑料。但到了下半場發現犯人逃跑的崩潰表現,卻有著另一種與之前冷不防的黑色幽默截然不同的喜劇呈現:少了慌張感,多了安排的刻意。即便還是很好笑,但那就是一個接著一個丟出來的、已經太順暢的笑點等著觀眾撿。
最後,《押解》置入了幾部綠光之前的作品名稱在台詞裡:單身溫度、清明時節、她與她生命中的男人(人間2),算是給綠光迷們的彩蛋吧!你聽出了幾部呢?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