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1月26日

金枝演社:黃金海賊王

時間:2011.10.28  7:30PM
地點:城市舞台
名稱:金枝演社  黃金海賊王
Note:9月底看排的預報

等待了一個月,總算進到劇場看到完整的《黃金海賊王》。這天在城市舞台遇見了不少因劇場而認識的朋友,我喜歡這樣的不期而遇,也喜歡看完戲後,一群人對著剛才的劇情七嘴八舌,順便聽我發花痴,哈哈!(註:花痴文附錄在心得文的下方)

「劇場真的是圓夢的地方。」任何時間空間,在劇場裡都不是問題。這裡充滿無限可能,自然就有無限感動。《黃金海賊王》搬了艘船上城市舞台,讓演員們可以自由在裡頭穿梭行動,搭配上淺顯易懂的劇情與好聽卻豪氣萬千的音樂,是一齣讓人看了開心幸福的戲。

這戲的主角之一:船,一開始並不在舞台上。而是序幕後,緩緩的從樂池升起。接著轉舵入主舞台,並將主角「飛虹海賊團」的彩虹旗升起。受限於樂池的尺寸,讓船沒有完全塞滿主舞台 (約三分之二),但船亮相的氣勢,已經足夠讓觀眾歡呼叫好!劇中不論是對立的兩組海賊團、純淨無邪的魚人,還是矯捷善戰的獵鹿人,個個性格鮮明,造型更是令人難忘,也難怪二哥 (導演王榮裕) 說,這是他做戲以來,造型最滿意的一次。

故事將大家帶到了十七世紀大航海時期,講述福爾摩沙海域的傳說:「彩虹海賊團」在飛虹船長 (施冬麟飾) 的帶領下,決定前往 Formosa尋找傳說中的秘寶 ─ 海洋之心。他們不但和妖嬈美艷的紅髮女海賊阿爾維多 (劉淑娟飾) 槓上,同時還要防範大明國的官兵追討,並掙扎於自己內心的私慾與黑暗。

感覺是很忙的一齣戲,既有內憂,也有外患,每個族群間還各有其角力關係。或許這是每場戲都有許多演員在台上的原因,非常考驗導演的場面調度。從序幕「歡迎來到新世界」就可以知道戲的野心很大,藉由歌詞帶出各個角色,不時變換陣形表示敵對立場,成功地塑造了故事的先行架構 (OS: 歌舞劇 / 音樂劇的序幕超重要)。我還記得《大國民進行曲》中,多媒體與舞台的精采搭配,繞阿轉的,將演員和觀眾都拉進了礦坑裡,漂亮地用2D做出完全的3D效果。在《黃金海賊王》中,那隻慢慢逼近,把海賊們吞進魚人世界的的巨大鯀,就是類似的應用。而今年常看到的,人與屏幕互動的畫面 (註:可參考Beyonce 2011 Billboard Music Awards的演出),也於下半場一開始,使用在飛虹與自身心魔幻影黑將軍的光影之戰。

彩虹海賊團踏上Formosa後,碰到了說西拉雅語的草原獵鹿人。為了此次演出,劇組特別找來西拉雅語老師做教學,以求寫實逼真。只是為了觀眾理解與劇情流暢,讓這群獵鹿人也會流利的用海賊們的語言 (閩南語) 溝通,多少犧牲了些合理性,成了不得不有的瑕疵。此外,大概是首演的原因,有許多技術部份尚待調整。10月28日這場的音響效果非常的悶,讓演出的磅礡感打了折扣,非常可惜。

金枝最厲害的,就是將各式元素拼進劇裡,然後融出特有的美學。除了玩心很重的搬了艘船上舞台,角色的設定更是五花八門:日本浪人、綠鬍子軍官,還有個臉上掛滿珠鍊的大塊頭。甚至有角色踩了高蹺上場,是為幻影黑將軍的暗夜使者。更別忘了,魚人女神星眼出場時,拉了一整片的黑幕在後呢!

亟欲追求自由的海賊們,在過程中歷經了各式的困難,也看到最原始的善良美好。《黃金海賊王》的最後,並沒有說明誰得到了珍寶,爭奪寶物的阿爾維多與飛虹也都失蹤不見了。等著觀眾的,是將帆拉起,重新啟航,新的航海故事才正要展開!

很多人認為,劇場該是批判時事與社會不公的。我倒覺得不需要將自己束縛得這麼緊,也不必硬要戴上這頂巨大的帽子。但劇團還是可以藉由作品,簡單且詼諧的表達出現實的一面。我看金枝的戲齡很淺,不知道是否其他作品也是如此。但不論是《大國民進行曲》,或是此次的《黃金海賊王》,都可以從劇情嗅出對這塊土地 (又或者是,台灣) 自主認同的味道:《大國民進行曲》裡喊著「你是瞎咪郎 (你是什麼人)」、《黃金海賊王》中對於Formosa自由與民主的嚮往 (好像還有個多少飛彈瞄準我的台詞,是為中國不放棄武力犯台的投射)。

最後要來稱讚一下第一次出演舞台劇的阿弟 (蕭景鴻)。通常我對於藝人轉戰舞台劇的信心與評價都很薄弱,但阿弟的演出完全不像是新手。肢體動作俐落流暢,口條也很穩,幾場和飛虹的對戲還算是勢均力敵 (飾演飛虹的施冬麟可是劇場經驗豐富的演員),再加上帥氣的扮相與矯捷的身手 (有不少動作戲),是這戲的大亮點!

後記......

是說演出結束後,我跟朋友阿潑、雨漣以及Mancer在城市舞台大廳聊天。Mancer提到,我發花痴的時候是全心全意的投入,還手舞足蹈的,非常的有說服力。然後呀,阿潑就在旁附和,建議我應該改走花痴心得文路線,這樣會吸引更多的讀者 (會嗎會嗎XDDDD)。

因此,我決定,來篇小花痴文 XDDDDD。

9月下旬,我跑去金枝海賊輪玩兒 (金枝演社與麗星郵輪合作,在船上舉行記者會),當天有三名演員著戲服出現。還記得我第一眼看到長髮高大的海賊派羅,心裡頭一整個害羞的小鹿亂撞,卻又貪心的捨不得移開視線 (快到30的輕熟女,是一點兒都不會虧待自己眼睛的,能看就盡量看)。看了DM才發現,喔,原來派羅是阿弟演的。然後心裡的OS是,他會演舞台劇嗎?態度馬上從花痴少女轉為專業觀眾 (推眼鏡)!

直到看了排,嗯,他真的會演戲,真是帥氣!然後少女的祈禱就不停的在我心中播放,希望正式演出當天,可以滿足我這個長髮控的帥氣必要。10月28號晚上,我滿懷期望進到城市舞台。大幕一拉,「咦?」「為啥長頭髮不見了?怪了?等等,真的沒有耶?為什麼?」專業觀眾當下就不停地在腦袋裡上演小劇場:「是假髮壞了嗎?忘了戴?不可能呀?(繼續推眼鏡)」花痴觀眾則是:「我的長髮派羅啊啊啊啊~ (咬手帕)」

中場休息時,我轉頭跟雨漣說:「派羅的長髮不見了 (哭)」。戲演完了,出了劇院,看到二哥再一次:「派羅的長髮不見了 (哭)」。接著遇見劇團行銷如歆繼續說:「派羅的長髮不見了 (哭)」。果然,花痴長髮控的執念很恐怖。後來才知道,因為派羅要吊鋼絲,又要在地上滾呀滾,長髮反而會阻礙動作,所以拿掉了。

花痴長髮控的執念破滅,不過站在觀眾的立場,可以理解。我的腦袋裡就這樣不停上演花痴與專業的戰爭......(完)

2011年11月24日

【預報】差事劇團:臺北歌手

時間:2011.11.22  7:30PM
地點:寶藏巖國際藝術村 戶外山城劇場
名稱:差事劇團  臺北歌手

下筆前必須要誠實的說,從我的觀點來寫《臺北歌手》的預報,其實不太公平。這戲所投射與反映的對象太多了,受限於自身理解的不足,無法一一釐清。如果你是長期關注社會議題與社運的觀眾 (又或者說,憤青?!) ,這戲的諷刺絕對令你拍案叫絕 (底下的預報文會寫到一例)。若是一般觀眾如我,可能就比較難上手。

《臺北歌手》是差事劇團駐寶藏巖後的第二個作品 (註:第一個作品為《無中生有‧返身》),仍舊充滿了許多對社會與時事的質問。此次演出的場地原本是小電影院,經過簡單的改建成了戶外山城劇場。今年看了幾場運用在地環境而生的戲劇 (Ex. 《十牛圖》《堤摩拉》、《西仔反傳說》),讓我深深著迷於這類特殊的演出形式。《臺北歌手》的舞台後方,有著自然的小土堆斜坡,邊緣還有長得飽滿的姑婆芋;側邊則是道路高聳的水泥牆,自然成了屏障,樂手現場演奏的聲音可順勢傾瀉向下。再搭配上燈光,魔幻又寫實的場景就自然的生出來了。

雖說劇名是《臺北歌手》,但整場演出卻環繞在「革命」二字,這個歌手只是導演所拿來運用的前導意象。「臺北歌手」是情治單位對於50年代追緝的台灣共產黨員呂赫若的暱稱 (註:呂是個相當有才情的文學名士,曾赴日學習聲樂,並參與舞台演出),在那個政治飄搖的年代,有理想與抱負的青年不在少數,甚至為了政治信仰而自願犧牲生命。劇裡以呂赫若做引,創造了虛擬的角色「舞影」(陳文彬飾)。舞影和呂同是當年的革命夥伴,因為被懷疑出賣呂,其不甘的情緒讓他成了一縷在時空夾縫遊蕩的靈魂,碰上了希望以「革命」為行銷主軸的筆電品牌主管ROCK (雷煦光飾)。這樣的革命,帶出了另一條故事線:品牌革命後背後所犧牲的勞工性命。因此,鐵女郎 (王珂瑤飾) 站上了筆電的品牌發表會,要寫出愛人毛妹跳樓自殺的真相。

呂/舞影搞的是社會階級革命,ROCK則是科技品牌革命;兩個人都是要搞革命,只是路數不同。有趣的是,一個資本主義的科技產品,反而想用共產主義的人物做為形象代言,更別論ROCK的筆電品牌取名為「東方紅」,正好跟呂/舞影的左翼顏色相同 (社會主義的代表色為紅色)。而毛妹激進的死法,讓人很自然而然的將其對號入座至去年的富士康跳樓事件。再深入一點想,ROCK「企圖創造品牌神話」的形象,跟蘋果的賈伯斯 (Steve Jobs)如出一轍。至於富士康,它可是蘋果的最大代工廠呢!

這些隱喻與諷刺一個勾一個,結構完整,言詞犀利。而兩代革命的交會,讓人驚覺這些革命的精神與符號從未消失,有舊革命的延續 (滿街跑的切格瓦拉T-Shirt),也有新革命的衝擊 (從iPod、iPhone、iPad,一路獨大的Apple國)。不變的是,期待改變世界與宣揚自身理念的堅持。所以,劇末的國際歌還大聲唱著呢!

◎ 演出名稱:差事劇團 臺北歌手
◎ 演出地點:寶藏巖國際藝術村 戶外山城劇場
◎ 演出時間:10/22~10/30
◎ 導演:鍾喬
◎ 編劇:張文綺、雷煦光、鍾喬
◎ 演員:陳文彬、雷煦光、王珂瑤、李潔亭、劉峻豪
◎ 相關連結:
- 官方網站:http://assigntheatre.blogspot.com/
- 點我買票去


2011年11月14日

法蘭西戲劇院:莫里哀 誰真的愛我

時間:2011.11.13  2:30PM
地點:國家戲劇院
名稱:法蘭西戲劇院  莫里哀  誰真的愛我
Note:文中劇照選自於國家兩廳院臉書

寫心得前的碎碎唸:
掙扎了好些天,還是進了劇院看《誰真的愛我》。本想說9~10月看很飽,11月要好好休息沉澱。沒想到這兩天的噗浪與臉書滿滿的生火文,一整個禁不起誘惑呀 (所以這類即時性的社群網站還是有推票的實質功用的)!中午12點準時抵達劇院票口,已經有6~7人在排隊。折騰了半小時,總算是順利用金緻卡買到五折票。果不其然,1點鐘上網看售票網頁,2400的票已經全被掃空。搶手,真搶手!

心得文開始:
阿爾公 (Argan) 是個非常怕死的有錢人,成天覺得自己有病,所以花了一堆錢在吃藥跟灌腸 (對,就是灌腸)。身旁的醫生個個貪婪跋扈,不去想該怎麼治好阿爾公的心病,反而緊抓住他怕死的心裡,想盡辦法從他身上挖錢。因為實在是太怕死了,阿爾公甚至還逼迫自己的女兒嫁給醫生,為的是方便治療。

《坐在椅子上算錢算病的阿爾公》

大幕一拉 (不是劇院本身靠機器升起的紅色簾幕,而是白色的布幕用人力往左右拉開,古典極了),阿爾公坐在舞台中央,認真的算起這個月做了多少次灌腸,吃了多少藥,又花了多少錢。好笑的是,竟然用吃藥與灌腸的多寡來判斷自己身體的舒適與否。阿爾公的腦袋清醒,還可以大呼小叫,一點都不像重症病患。家裡最了解這件事情的,莫過於女傭端乃特 (Toinette)。這個女傭雖然強悍粗魯,常直接跟阿爾公對著幹,但她對阿爾公很忠心,是家中成員相當信任的人。

《女傭端乃特總是會適時的吐槽主人》

只要是端乃特與阿爾公對戲,絕對是好笑的!阿爾公常常想碎唸些什麼,但每次都被端乃特堵到說不出話來。兩名演員的默契十足,互相鬥嘴的一拋一接流利順暢。若是光看劇本文字,或許我很難理解笑點在哪裡。但透過演員的表現,不管是阿爾公逗趣的走路方式 (遵照醫囑在家散步),還是端乃特刻意機車卻又裝無辜的態度,都讓觀眾更能進到角色與劇情裡。

《多瑪跟女士說話前,要先小心翼翼的測量距離,然後再梳一下油頭。》

這個終日活在恐懼裡的老阿公,想納個醫生進到家裡,好讓自己可以時時刻刻有醫生照料。所以,他決定把大女兒安潔莉克 (Angelique) 嫁給自己最信任的布恭 (Purgon) 醫生的侄子:多瑪 (Thomas)。多瑪這角色非常古怪,感覺就像是長不大、老賴在父母光環底下的靠爸族,有著旁人難以理解的自負。長得不怎麼樣,頭還有點禿。面對女孩兒講話還會卡卡的,得測量距離喬好姿勢再說。吐出的話語,卻是一連串自以為文采豐富、用詞華美,但內容空洞至極,完全不知道在講些什麼的:廢話。

《多瑪(左) 與 多瑪父親(右)》 

這就有趣了,多瑪可是讀過許多書的醫生,怎麼會是這詭異樣?不過,仔細看看多瑪和其父親的服裝,雖是一身束縛的黑,但領子的白色荷葉大滾邊,倒是有幾分小丑滑稽感。諷刺庸醫盡在阿爾公面前耍弄一身騙人的技藝嗎?哈~

《劇中的光明面:安潔莉克與克雷昂》 

這樣的一個男人,安潔莉克當然不想嫁,更別論她早已有了心上人克雷昂 (Cleante)。是說這戲也太奸詐了,找來一個又高又帥,還會彈琴創作的男人來當多瑪的情敵,也難怪多瑪還來不及正面迎戰就被判出局了 (哈~)。這對小情侶當著阿爾公與多瑪父子的面,臨時演了段小歌劇來表達對彼此的愛意。阿呆的觀眾三人組,自顧自的評論歌劇裡的角色,完全不知道小歌劇的人物與內容另有所指。

眼看安潔莉克就要踏進一個悲慘的婚姻,阿爾公的疑心病越來越重,繼母貝琳 (Beline)也來攪亂。她用言語迷惑了阿爾公,要求阿爾公將財產都過給她。這家就快要崩盤啦,好在還有聰明的端乃特,跟阿爾公的弟弟貝哈德 (Beralde) 合作,來場扭轉情勢的大騙局。

《假扮醫生的端乃特將阿爾公唬得是一愣一愣的》  

只見端乃特穿上白袍、戴上假髮,拿出各式各樣誇張的器具 (Ex. 拿粗水管當聽診器),權威命令式的診斷阿爾公。而不管阿爾公怎樣敘述自己的病情,端乃特一律以「肺病」帶過。最荒謬的,是阿爾公竟然也信了!我的媽媽咪呀,阿爾公這個人可以再笨一點,再無知一點,用點大腦好嗎?

這讓我想到,有很多女孩兒總是覺得自己胖,然後試盡不同的減肥方式:運動、針灸、埋針、削骨等等,只要有一點風聲說啥東西有效,就一股腦兒的跑去試,完全不顧後果。回到戲裡,正是因為阿爾公一直認為自己有病,所以什麼治療方式都盲目的相信。唉,這其實是另一種無藥可救的悲哀呀!

嚇得半死的阿爾公,因應端乃特的要求,藉由裝死來測試妻子與女兒的反應。果不其然,只想要財產的貝琳很快就露出馬腳,女兒安潔莉克與克雷昂的真愛也多少感動了阿爾公。只是,阿爾公仍舊迂腐的希望克雷昂是個醫生,這樣他就會答應這門婚事了。

這場終幕前的混亂非常的緊湊忙碌,阿爾公急忙的裝死又復活,甚至還問說「假裝死掉會不會帶來危險啊」,顯出他的愚昧與擔憂真的是無可救藥了。端乃特像是在看好戲一樣,不時的火上加油與推波助瀾,主導整個玩笑進行,成功讓壞心眼的離開,真心相愛的人留下。

《歌隊跑到阿爾公家玩,搞得阿爾公很煩躁》  

戲裡總共出現三次嘉年華會的歌隊,第一次是隔著布幕,用影子的方式作呈現。影子還會拉近拉遠,帶有鬼魅的FU;第二次是隨著弟弟貝哈德前往阿爾公家,搞得阿爾公心情煩躁;第三次從左右兩面牆破牆而入,帶著阿爾公完成他人生的高潮:成為醫生。這群穿著可愛童趣的服裝,頭戴形狀奇特的高帽與面具的歌隊,給我的感覺不太真實,應是惡作劇或玩笑的存在。

最後的醫師儀式,雖說參與的人是歌隊,不是真正可以授予醫師資格的單位或人物,但儀式的進行卻有著莫名的嚴肅與認真,甚至還將阿爾公高高舉起,賦予象徵性的學位帽。整場演出最大的諷刺 (抑或是笑話) 莫過於此,既然阿爾公那麼希望有醫師隨侍在側,那乾脆自己成為醫師,不但沒有人會忤逆自己的需求,自己也可以開相關的處方,說什麼都對了!

《誰真的愛我》這個300多年前的劇本,是法國劇作家莫里哀的最後一個作品。很厲害的,劇中所諷刺的人的弱點,時至今日,依然未變。仔細想想,看戲時心裡批判著台上角色的愚蠢、無知、醜陋、荒謬,這些明明就該是被同情的悲慘元素,怎麼自己反而會這麼沒有同情心的嘲笑呢?劇中明白且不假修飾地表現出這樣的脆弱與恐懼,或許,我們為了表示自己不同於這些弱者,所以選擇嘲笑。

只是,人活著真的很辛苦的,壓力無時無刻存在,一則新聞、一篇文章、一通電話,都會頓時讓人的心情低落與痛苦。你確定你真的在笑嗎?還是...偷偷在哭呢?

2011年11月4日

動見体劇團:屋簷下

時間:2011.10.22  2:30PM
地點:竹圍工作室12柱空間
名稱:動見体劇團  屋簷下
Note:此篇文章的劇照選自攝影師劉人豪的無名相簿

「咦?怎麼會在竹圍演出?」這是我當初在售票系統上看到這檔戲時所冒出的問號。感覺動見体是個偏現代的劇團,和充滿野性原始氛圍的竹圍搭不上。後來才知道,動見体其實是皇冠小劇場暫時歇業的受災戶。(OS: 是說皇冠啥時要重新開幕呀,我好想念唷!) 不過,《屋簷下》換到竹圍還真是換對了。故事說的是一個因意外而崩壞的家庭,舞台本就是個老舊殘破的屋子,搭配上竹圍微微從上方風扇透進的光,還有時不時傳來的捷運聲,強化了這場所 (家庭) 的脆弱與真實性 (感覺老房子都會建在軌道邊~)。


這是一個簡單的五口之家:爸爸、媽媽、大姊、二姊、小弟。當中的大姊,因為一場大雨意外而失蹤,就此這個家庭就變了調。《屋簷下》的走向是倒著來的,先讓觀眾看到意外後的狀況,再將時間慢慢推往過去,將一段段的往事插在故事中。所以,我們看到的是,穿著黑衣的大姊 (蔡佾玲飾),身旁跟著個也是全身黑的男子 (洪健藏飾),可以自由在屋裡走動,甚至是穿牆而入 (離觀眾最遠的那個平面為屋子的其中一道牆)。然後,精神錯亂的父親 (邱安忱飾) 與堅強卻心力交瘁的母親 (陳佳穗飾),讓家庭的地基搖搖欲墜。小女兒 (林曉函飾) 與兒子 (高丞賢飾) 因金融海嘯而丟了工作,不敢讓父母知道。一家人的和平關係就建築在危險的謊言上。

演出進行中不時有滴水聲出現,最主要的解讀是大女兒因大雨沖斷橋,摔入河裡,往後這水的劫難就不停纏著這家人。另外,水滴的清澈聲音,無形中放大了所在位置的「空」,可以是實體房屋的空盪,也可以是家族概念的崩解。最後,便是時間的流逝感,水一直滴,時間也一直向前/後走。


認真說起來,這應該是我第一次看邱安忱演戲 (汗~)。演員很清楚且自然的轉換不同的精神狀態,幾場與孩子的對手戲很令人感動。看到老二 (林曉函飾) 需要假扮老大來討父親疼愛,又或者是老么 (高丞賢飾) 放下心防窩進父親懷裡哭泣,角色間強烈的牽絆,透過演員們不嘩眾取寵的詮釋,很是深刻強烈呀!


《屋簷下》有個有趣的地方:同一個演員所扮演的多個角色間,有其特殊意義。蔡佾玲同時扮演死去的大女兒和父親外遇的對象,雖說出軌的時間不確定是在大雨意外前還後,但父親特別疼愛大女兒的心情,又或者更極端的說,戀女情結,是有可能轉移到長相相似的女人身上。另外,洪健藏的死神、鄉里代表、兒子的男朋友,都分別為這家庭帶來不同的傷害:帶走大女兒、告知母親得癌的消息、斷了家族後代。

故事最後,編劇還是仁慈的給了個完整且不那麼傷心的結果:父親帶著對大女兒的無止盡思念走了、兩老與孩子的溝通也清楚了 (甚至接受了兒子是同性戀)。對於這家中的母親,真是有著許多的不捨。辛苦了一輩子,拖著病體送走了老伴、把自己的積蓄都給了出去等等。忙了人生一場,最後真的是無依無掛了,傳統女性的堅強與韌性令人難以想像。


劇中母親的設定很草根 (甚至是粗鄙的),說話時還拿髒話做問候與連接詞。提到這類角色,我第一個想到的是電視劇《逆女》裡,丁天使的媽媽 (演員為秋乃華)。她將充滿髒字的台詞說得自然瘋狂又淋漓盡致,充滿咄咄逼人的氣勢,即便隔著電視機,仍舊讓我想按下靜音鍵。很可惜的,陳佳穗所飾演的媽媽在腔調與口條上,少了這樣的味道:母親的身體是彎的,步伐是拖著的,但搭上聲音卻有種錯接的奇異感。

這是個願意認真說故事的製作,不完全講明,但也留了線索讓觀眾思考 (若能少掉點玩弄文字的次數會更好)。編劇王靖惇繼去年的《魚》後,再次跟同一組班底做出了優秀的作品。是說又可以在「值得期待的七年級劇場編劇」中,加進一個名字啦!喔耶~

來吹毛求疵挑個邏輯的小錯誤 (哈)。由於這是寫實的劇本,劇中的穿著與道具必須要合理。但是呀,為啥老么洗完澡後,圍浴巾的下半身是有穿小褲褲的呀?浴巾本來就是拿來暫時遮蔽身體的呀,若是裡面還穿有衣物,不是很奇怪嗎?這讓我想到之前看過的某篇《愛情生活》的心得,提到貓狗兩個人穿著內衣褲做愛是很不符合邏輯的。嗯,並不是說演員一定要有多大的犧牲,身體畢竟還是私密的。所以,有沒有可能用其他的方式「誤導」觀眾,轉移注意力。像是,改將浴巾掛在肩上出場,是否就可以避免掉這樣的問題。


有時候真的覺得,「看戲」是真實生活的一種救贖。還記得演出後我碎唸了一句:「這個家庭設定讓我很不舒服,因為我家的人口組成也是這樣。」我向來是個不太看重家庭的孩子,不是不關心,只是沒那麼主動貼心。雖說平常也會偶爾對家裡吐苦水,但基本上還是不願意讓父母擔心的。有很多話與情緒並不會容易地顯露於外,更別論於我來說彆扭做作的撒嬌了。或許現階段的我,還是無法放下那些自以為的驕傲與自尊 (都已經是成年人了,撒什麼嬌呀)。但透過劇中兩個孩子的行為,多少讓自己獲得了些療癒。

走在往捷運站的小路上,我撥了通電話回家:「喂,爸喔,媽在嗎?喔喔,去隔壁串門子喔……沒什麼啦,就剛看了場戲,跟我們家很像……所以……」